第二日一早，阿九便随阿爷一同上山，二人一人背着一个背蒌，又各拎了一只竹篮子，颇有一次便将这山林子里的野山菇菜采尽的架式。

松树脚下的菇菜色泽暗黄，模样不甚好看，丛林子里的白菇菜厚食粗脚，看着颇为矮钝，尚有红头菇菜，青黑色菇菜，也有细腿头薄一些的白色秀气菇菜，阿九皆采回了一些，并用大叶子隔开分开安放。

阿爷腿脚不便，没有阿离捕捉野食的能耐，便拿着铁铲在一旁做着捕野山鸡的陷阱。

在地上挖了个坑，再铺上一层枯枝腐叶，又在枯树叶上洒上一些野山鸡爱啄的米面，野山鸡翅膀如飞鸟，能飞出几丈远，是以坑洞要挖得深一些，阿爷足足挖了半人多高才从挖中爬出，又在坑中扔了些前一晚浸泡过麻叶汁的米和白面。

阿九手脚麻利，眼睛也亮，翻找起菇菜来得心应手，一下子便摘了足足两大篮子。

陷阱布好之后，李老汉便窝在一处不远不近的树枝后休憩等待。

一个时辰之后，两三只野山鸡从远处飞了过来，停在距离陷阱不远处，渐渐的一路吃着李老汉洒下的米面，一路靠近陷阱，其中一只较为壮硕的先一步走至陷阱上，另两只也它寻着了更多的食物，也立即奔过来抢食，枯枝烂叶受不住三只野山鸡的重量，一下子栽了进去，躲在树杆后头的李老汉见了这一幕，立即扑身过去守住了洞口不让野山鸡逃脱。

不一会儿，三只野山鸡便被麻绳给绑住了腿脚，李老汉当年在军中也是捕猎的一把好手，自腿脚受伤之后便未曾再入山狩猎，不想今日难得卖一回力气倒是收获颇丰，一时间又回想起了当年英勇，不由扬声唤了起来：“阿九，小阿九，快来瞅瞅！”

阿九正在几丈之外采着菇菜，听得阿爷的声音难得的这般欢畅，立即停了手边的活儿转身寻了过去。

就见三只体形硕大的成年野山鸡被捆绑着腿脚，眼下正一个劲不甘心的扑腾着翅膀。

“阿爷这般快便得手了？”阿九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陷阱和山鸡，不由真心夸赞道，“难怪当初阿离那样喜好亲近阿爷，更是一直称阿爷是个能人，浑身本事满腹经纶，今日果真是让阿九大开眼界了，阿爷是如何办到的？快、快教教阿九！”

“哈哈哈哈……”李老汉难得的朗声大叫，便指着一旁的陷阱同阿九论起了经验之谈。

爷孙俩在山林子里忙活了一整日，临近日落才往山下走去。

李老汉拎着个盛满菇菜的篮子，背后也同阿九一般背着个背蒌，另一只手又拎着三只一直扑腾着的野山鸡，一瘸一拐的瞧着着实费力，阿九欲去接过一些来拎偏偏又是不让，生怕压坏了这正长个子的娃儿。

走至半道，爷孙俩干脆就着石块坐下来小歇一阵。

阿九拭着额间的汗，眼眸儿一尖便瞅见了长在不远处泥埂上的一捧野生绿蔬，立即转向李老汉道：“阿爷，你瞧那绿蔬可像村子里叔婶们种在地里，腌制成咸菜的芥菜？”

“芥菜？”李老汉定神一看，微微点头：“倒还真是！……怎的？你也想腌些咸菜？”

“我瞧着这段时日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晾晒着咸菜，春桃婶子身子不便都晾晒了足足三张席子，咱的荒地里长不出绿蔬，自然得早早为过冬做准备，否则冬日里真得日日啃食土豆番薯了！”阿九说罢便起身往那头走去。

见她走远，李老汉拔高声道：“夏日里天儿热，怕是咸菜也搁置不久，倒不如也晾晒起来，待秋日里这山野说不准还能再寻出一些芥菜，即时再做腌菜也不迟。”

“阿爷说的法子可行，阿九今夜便将这芥菜腌制下去，待明日一早便能晾晒！”

此刻，阿九已将那一捧芥菜拔了过来，又在周围寻着了几颗小的，喜滋滋的跨过水渠又跳了回来。

李老汉见她拔的欢快，不由出声道：“你若要想晒干菜，还得再寻一些，尽管往田埂上寻，左右不是长在别人田地里的都能拔！”

“诶，我再多走几处寻寻！”听得阿爷这样一说，阿九不由一乐，这样一来可又多了一样吃食。

正赶上大伙都割了芥菜晾晒干菜的，春末的田埂上多的是被农户们弃之不要的半黄芥菜叶子，阿九半拔半捡的没一会儿功夫便寻了一大络！

“哟，怎落到要捡这样的枯黄叶子做吃食的地步？前阵子不是听说吃食比老聂家还好，顿顿都带着荤味儿，这回子那狼孩一走，竟落到了这样的田地，着实让人笑话。”一道挖苦嘲弄的讥讽声从不远处传来，正是陈金莲的声音。

阿九这才猛然想起，自个儿不知觉的竟走到了老聂家的地界，此刻陈金莲正迎面走来，手臂秀气的垮着个篮子，想来是过来田里拿菜的。

老聂家先后走了柳芸娘及李三妹，一日三顿张罗饭食的活计可都落到了她陈金莲身上，一向喜好躲懒的性子硬是被压了一身的家务活计，挑水砍柴，择菜做饭……每每都能忙到半夜，简直没一刻能安歇的。

侍候两老的和自家男人不说，偏偏每回做出来的好吃食自个儿还没沾上一口，就总被那偏心眼的婆子往带把的男丁——聂如阳碗里夹，真真是气人。

一整日忙得连个能听她报怨的人都无，正愁寻不着发泄对象，这会儿遇上了阿九，隐藏在内心的刻薄性子实在挨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也罢，大娘哪里能同你一个娃子计较！你爱捡便捡去吧，左右老聂家也不少这点吃食，咳，呸！”

陈金莲说罢便从嘴里吐出了一口唾沫，正落在阿九欲去捡拾的那颗芥菜上。

阿九下意识的眉头一拧，抬起头默然的看向陈金莲。

陈金莲是个惯爱作戏的，立即装模作样道：“哎呀，对不住阿九，近日里也不知怎的，看着一些没皮没脸的东西，总忍不住作呕！”

阿九不在意的将芥菜拾起，扔进一旁的水渠里洗净，随即唇角一勾，皮笑肉不笑道：“大娘不会是有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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