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听了阿爷这一席话，心中不免对他更敬重了一些。

阿爷面冷心热，到了如斯地步不念自个儿的难处，却还一心担忧着旁人，实在是心善之人，只是阿九却见不得他这样付出无半点回报的善心。

“阿爷不必担忧，这朱大娘有的是本领让自个儿好过，当初她带着一对双生子无处安生，最终不也讨惹了阿爷的善心吗？朱大娘年轻时或许是为人不恶，然而时过境迁，物事人非，此刻的朱大娘却早已不是个善人。”

李老汉不言语了。

他晓得旁观者清，这事儿阿九丫头比自个儿瞧得更明白。

当年他虽未曾瞧上朱氏，相处多年之下却多少有了些情份，只是朱氏此人贪婪心狠，不念自个儿当年收留之恩，反而嫌弃自个儿腿瘸老态，又与村子上果农钟离不清不楚，这些事儿他全数知晓，只是佯装不知。

原本他也早已将她当成了个旁人，不予理会。

然而，自打目睹了李大安之死，他为不多生事端而包庇下柳芸娘同杨永升二人，心中却不免对朱氏产生了一丝心虚及愧疚之感。

毕竟，那是他们一同养大的孩儿，说是无动于衷皆属自欺之言。

“阿爷，方才聂长林与那曹姨娘眉来眼去你可瞧见？”阿九为解阿爷心烦，主动带开了话题。

李老汉听罢正欲回话，视线一抬却正巧捕捉到了郎情妾意的一幕，经不住轻哼一声：“聂长林与卢县令小妾是否有染老汉不知，老汉却知你这三婶子怕是很快便要改嫁了！”

“啊？”阿九疑惑。

此时二人已入山洼子村境内，李老汉的视线堪堪停在那道田埂上一前一后，眉来眼去的两道身影上。

阿九顺着阿爷的视线望去，就见一向躲懒偷闲的王二麻子竟难得的挑起了担子，而跟在他身后，掏出帕子来替他拭汗的居然是……

李三妹——

聂长青不过死去尚不足整月，当日跪在灵前哭得悲恸万分的李三妹此刻却已同旁人眉来眼去，阿九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

正当二人朝着山脚下茅草屋走去，远远的就见聂婆子瘦高的身影急急行来，手里还拽着个哭哭泣泣的聂如阳。

聂婆子二话不说冲上前抓着李三妹的头发就是一顿披头盖脸的责打，嘴里也毫不客气的叫嚷道：“都来瞧瞧都来看看，看看这贼性子的贱蹄子青天白日的在做何苟且？我家长青尸骨未寒，这贱蹄子倒勾搭得爽快，一眨眼便忘了自家男人是乍死的了，不顾天不顾地的！赚了银子只晓得私藏着，连自个儿亲生的娃儿也是不顾了，真是天煞的不要脸面！”

聂婆子这一通叫嚷，引来了许多在田地里做活农家，众人渐渐停下手里的活计都围观了上去。

阿九也不经停下步来瞧个热闹。

王二麻子本性胆小，被这般一围，立即怂得嘟囔道：“聂婆子你、你可别瞎说八道，我只是瞧着三妹她、她今日身子不爽，帮忙挑个担子，你、你们都瞅瞅啥呀瞅瞅？自家地里活计不用干了？有恁多的时辰在这儿瞎瞅瞅，快走开走开！”

“哟，李三妹她身子不爽你也晓得？可是被你给弄不爽的？”有农户调侃的言词暧昧。

周围掀起了一阵声讨之声。

“王二麻子可真是胆大包了天去了，他！”

“可不是，刚死了男人的寡妇也敢沾惹，就不怕聂老三死不瞑目找上塌来！”

“当初同聂老三可是称兄道弟的，好一对酒肉兄弟，现下倒是睡上人家媳妇了，啧啧啧……”

一道道声讨令王二麻子急红了眼，立即捡了个软柿子捏道：“杨铁蛋你、你瞎说些啥！我予李三妹，不过就是帮称一把。”

李三妹亦是涨红了眼，叫嚷道：“你们这些个荤人，光图个嘴上利落，且小心烂了舌头根子。”

聂婆子立即趁机大声嚷嚷：“听听，听听……这奸夫淫妇一唱一和喊是多亲热，‘三妹’这名讳可也是你一光棍汉子能喊的？当初我长青在世时，你与他称兄道弟，怕是那会儿就已经惦记上这贼贱婆娘吧？”

此刻，老王头挤开了人群进来，一见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此刻竟与聂家的寡妇勾搭上了，气得扬起扁担猛的责打了过去：“你个不成器的孬货，家里地不种活不干，倒晓得来这替这贼娘们儿搭起手来了？也不怕将老王家的脸面给丢得干净？你要同这贼寡妇勾搭，除非是我死了！回去，给我回去！”

王二麻子被打得嗷嗷直叫，涨红着脸皮连跑带讨饶道：“阿爹呀，可别打了，我与李氏可没啥干系，都是她勾引得我，想让我给她做活，我哪能瞧上她那样作贼又克夫的婆娘，你若打死我咱老王家可就无后了，快且住手。”

李三妹听王二麻子这样的毫无担当，气得眼眶子一红破口大骂道：“你个孬种，明里暗里惦记着老娘多少次了皆是老娘不从。这会儿摊上事儿却全推老娘头上，合该二十好几娶不上媳妇，你老王家这辈子绝后算是绝定了。”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敢有嘴说旁人！我长青为你断离聂家对你情深意重，此刻尸骨未寒，你就不怕他半夜里找你索命！”聂婆子叫嚷着，上前抓扯李三妹的头发，“贱婆娘，你个又贱又烂的贼婆娘！”

李三妹也毫不服软，反手一把将聂婆子盘在头顶的发髻拉扯了下来，毫不客气的回嘴道：“你这心狠嘴毒的婆子有何能耐管束我？当初你为聂老二能娶王家小姐做的那些个腌臜事儿可都在我脑袋瓜子里记着，若是说将出去，你老聂家也甭想好过。”

自打聂长青死了后，李三妹对聂婆子也不再做虚伪恭敬，自个儿眼下的处境有一半是自个儿作的，另一半便是受这聂婆子坑害的，别说眼下她已不是老聂家媳妇，就算还是，她也绝计不会再任聂婆子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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