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这才发现，原来沈氏此刻正顶着一脸的麻子，难怪方才马匪挑了恁多的媳妇进屋，却偏偏没挑到沈氏头上，定是钟阿富足智多谋的给她服了能在脸上长出麻子的药材。

聂婆子取了银子也归来了，甫一见到自家老三一身血淋淋的倒在地上，还成了个瘫子，“哇”的一声便叫了出来。“老三，老三诶，你怎的了，怎的缺了腿了？呜……”

马匪小弟上前喝斥道：“这可是你儿子？卷了银子就想逃走，连闺女都不顾了，无情无义的孬种，砍了腿算便宜了他的，快滚，滚里边去！”

聂婆子抽抽泣泣的走回了祠堂内，老实的在聂旺生身旁蹲下。

所有人都回来了！

马匪小弟在马老大耳边禀报，已经将村子里所有能带的都装上车带走了，银子倒是不多，除了钟阿善、钟阿德、钟离三家多一些，其余的皆只有三、五两，还有一户姓王的甚至只有五十个铜板，气得毛琼想一刀砍了他。

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过两百余两。

“将那些活的死的畜生都一并带走了。”二当家毛琼尚还在郁闷之中。

眼看着马匪就要离开了，所有人都在心底燃起了生的希望，这样一场劫难，村子里的所有吃食都将会被扫荡一空。

阿九静静的跪在瞎眼婶娘跟前，她救下了杨二叔一命，却害了瞎眼婶娘一命。

一命抵一命，老天爷果然是不做陪本的买卖。

“小丫头，你过来！”身后，响起了马匪老大的声音。

阿九微微一怔，立即起身，走到他面前：“你唤我？”

“方才那死去的瞎眼妇人可是你的谁？”马飞龙问。

阿九轻轻摇头：“那是村子里的一个婶娘，平日里甚少交集，与阿九也无血缘关系，只是死者为大，阿九见了自然要送上一程！”

“你倒很是有情有意！”马老大扯唇一笑，面目可狰的脸上露出一丝欣赏，“你方才如些爽快的要下嫁于我，现下便跟我走吧！”

阿九猛的抬头，对上他似真似假瞧不出心思的眼：“阿九刚满十足岁，成亲尚早！”

“无妨，我带回去先养几年便是！”马飞龙执意与阿九耗上了，这样有趣的丫头，养在身边当个玩物也是好的。

阿九沉思了记：“我若不同你走，你会如何？”

“你若心不甘情不愿，我便杀光这里所有人，然后，再将你带走！”左右她都是非跟着他走不可的。

马飞龙语气带着狠劲的说出这话，眼都不眨一记，祠堂里的老少爷们却吓得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方才将全家家当都奉上了，以为如此一来这全家老小的命总算是保住了，这会子怎的又有性命之忧了？

聂婆子先一步跳了出来，一脸谄媚寡意的讨好道：“马大老爷，这丫头是我家孙女，你若瞧上了便是她的福气，带走便是，不必理这丫头愿不愿意！只是我聂家同马大老爷您做了亲家，可请马大老爷要高抬贵手，放过聂家一脉。”

聂婆子这话自私且薄情。

将阿九推出去，却只想着保她姓聂的一家，置庄子里其余三姓于不顾，实在叫人不耻又寒心。

阿九没有回过身理会聂婆子，马老大盯着她面上的表情，竟也默契的没有理会聂婆子的话，道是一旁的二当家毛琼端着一张怒意满满的脸走上了前去：“这丫头是你聂家的？”

“是，是的二老爷！”聂婆子立即嘻笑着点头。

毛琼此刻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上前毫不客气的一腿踹在聂婆子的胸口：“乍养出的鬼丫头片子，害得爷白忙活了一整日也没个乐子，害得兄弟们得当三日的和尚，臭婆子，我弄死你！”

“哎哟，哎呦喂，别打别打了！二老爷，打死人哩！”聂婆子顿时哭天抢地的滚着身子，狼狈又可笑的躲着毛琼踹来的脚。

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说的便是聂婆子。

祠堂里的人见着这一幕，眼底皆是鄙夷及讽刺，没一个同情她的。

阿九盯着马匪老大，心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你若能承诺放过山洼子村所有农户，并且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踏入山洼子村一步，我便心甘情愿跟你走！”

“小阿九，不要！”钟宝山克制不住内心的震惊出声，全村上下，男子足有四十余人，却要一个小女娃牺牲清白来救，岂不可笑。

然而他甫一出声，便涌上前四个马匪将他痛打了一顿，其余人等更加不敢再轻举妄动。

钟阿善心有不忍的眼含热泪，可若是牺牲一人便能保下全村，他身为里正的又如何能去阻止，想了想，他开口周旋道：“既然马老大想同我山洼子村联姻，何不等阿九满十六，带上聘礼再前来名媒正娶？”

“看来你还想我们兄弟再来你村子上一回！”二当家毛琼呲咧着，笑得邪气。

阿九抬起眼，将手伸向马匪老大。

马飞龙朗声大笑，伸手一把将她拽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马肚，驱驶着骏马便往村子外走去。

一行马匪，共五十余人！

拉的拉，扛的扛，将村子里所有能带走的吃食、家畜都带走了，钟离与钟阿富家的马车正好成了装白米白面的最佳工具。

山洼子村只留下一片狼籍和被侮辱了清白的妇人的哭声。

“二伯，咱就这样眼睁睁让那马匪将小阿九带走吗？”钟宝山心底着实不忍同，眼眶子都不免红了。

“阿九是个好样的！”钟阿善一脸惭愧的哽咽道，“今日若不是她挺身而出与马匪周旋，咱山洼子村这回怕是要难逃屠村之祸了。待柳氏回村，我自会同她有个交待，在场众人务必记着今日之事，今日小阿九为救全村子人活命而牺牲个人名节同马匪离开，日后谁也不许再提此事，更不可往柳氏身上泼脏水，若有幸，阿九还能重回山洼子村，大伙都得以恩人之礼相待。”

“瞧不出这聂家，倒还能出这样个有勇有谋的女娃！”钟阿富扶着妻子沈氏从地上站起身来，想着方才阿九与马匪对峙的那一番对话，不由想起前一日在深山中谈下的条件。

若是这小阿九能有命回来，倒真值得他许下日后的那两成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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