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边说边转过身来,只见前方站着一人,这人身材不高,一身灰色布衣,面带黑色面纱,包着黑纱的左手牵着一个五六岁小男孩,小男孩也不看他们,只是一心玩着手上的布偶。
看到此人萧西西脸又白了几分,颤抖说道:“古……古婆婆!?”
那人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奈良心中惊诧,这人确实一点气息也没有,站在那里便如一根树干一般,莫非真是活死人?
奈良一拱手,说道:“在下奈良,这位是萧西西,见过前辈。”
那人依旧沉默不语。
奈良萧西西互看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古婆婆缓缓开口说道:“你们迷路了。”
声音虽低沉沙哑,但也有老者的慈祥。
奈良心想总算说话了,说道:“是,我们本想去水族第四关,不小心在此地迷了方向,不知可否请前辈为我们指条路?”
古婆婆说道:“我遥见此处林中有烟,猜想有人迷失其中,就顺着路赶了过来。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出去。”
说完转身在前面领路。
奈良心中一安,道了谢。
萧西西凑到他身旁,小声说道:“这古婆婆挺和蔼个人嘛,看来传说都是假的。”
奈良点了点头,也觉得世人评价过于虚假,古婆婆虽话语冷淡,但从她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她人不坏。
古婆婆在前方牵着小童,边走边问道:“你们是来闯关的吧?”
奈良说道:“在下只是想请前辈指教一二。”
古婆婆“嗯”了一声,说道:“你如此说,看来是知道老妪便是四关的守者了。”
“前辈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奈良说道。
古婆婆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大名不大名的,老妪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已不在乎这些了。我只想把我这孙儿抚养长大,那时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奈良看了一眼她的孙儿,这孩子看起来五六岁,一直在摆弄手上脏兮兮的玩偶,时不时嘴上嘟囔几句,或是嘻嘻笑两声。
奈良看得出来,这小童心智有些不正常。
古婆婆大概猜到他心中所想,说道:“我这孙儿小时让烟呛了,脑子不灵光了,不过这样也好,心智不全长大不能练武,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奈良听出她话中深意,一定是后悔她丈人习武,否则也不会落得此种境地。
萧西西看她们一老一少分外可怜,快走两步,拿出随身带着的芽糖打算递给小童。
她还未近身,便听小童“啊啊”叫了两声,快步走到古婆婆身前抱着古婆婆双腿,满脸恐惧。
萧西西吓了一跳,又退了回来,不知所措看着婆孙二人。
古婆婆轻拍小童后背“喔喔”哄了几声,慢慢将他拉到一边。
小童渐渐缓了过来,不过还是警惕地看着萧西西奈良二人。
古婆婆说道:“实在抱歉,我这孙儿小时受了惊吓,见不得生人,只要生人一靠近他就如犯狂一般。”
萧西西干笑两声,说道:“没事,是我冒失了。”
古婆婆身子一定,细细打量她,说道:“这么俊的女娃怎么打扮成小伙子了?”
萧西西脸上一红,嘴角微扬,说道:“婆婆说笑了,女子行走江湖不安全,便就做男子打扮了。”
古婆婆牵着小童继续前行,说道:“如此也是应该,江湖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沉默半晌似在想心事,然后接着说道:“你们在江湖上应该听说过老妪什么话吧?”
昨日二人还在议论她,但奈良怎能直说,便道:“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什么。”
古婆婆说道:“老妪见你们两个孩子生得乖巧,跟你们絮叨几句。江湖上的人都说我功夫诡异,还说跟我比试的人大都是自杀的。”
奈良说道:“江湖上风言风语很多,前辈不必挂怀。”
古婆婆“哼”了一声,带着怒气说道:“江湖中人一个个都自诩大侠剑客,可是这些大侠剑客没事就是喜欢嚼舌根子,不是说这人功夫诡异便说那人藏着神物,结果到头来害得他人家破人亡。”
萧西西心想,她也是个可怜人,听她意思是江湖中人四处传言才害了她一家。
“老妪对天发誓,我绝没有神物,否则让我不得好死!”古婆婆气愤说道。
奈良知她心中有气,说道:“世人看人多有片面,还请婆婆放宽心。”
古婆婆说道:“何止如此呐,他们只会以貌取人,见我老婆子面目丑陋便说我为人阴险,害得我孙儿也不能立于世上,只能跟我隐居此地。”
奈良见她心中愤恨,也不便多说,跟在他身后不再言语。
他也不敢离得太近,生怕他孙儿又犯起狂来。
四人走了一个时辰,萧西西看了看天色,此时明月高悬,已至深夜,便道:“古婆婆,此时夜已深,要不我们在此露宿一晚,明早再继续赶路?”
古婆婆四下看了看,厉声说道:“不行,这森林看起来平平如常,但是邪门的很,很多人来了就再也没出去过,咱们一定得找片屋檐再休息。”
萧西西吓得脸色一白,向奈良靠了靠。
奈良问道:“婆婆为何如此说?”
古婆婆站住身子,说道:“刚才我说过,江湖上都传言与我比试输了的人均自杀而死,你们可知为何?”
“为何?”萧西西虽害怕,但她更好奇。
古婆婆说道:“我确实并未杀他们,他们离开之时原路而返,走的都是这片林子,只是他们再也没出去过,都化作了这里的冤魂。”
萧西西打了个哆嗦,睁大眼睛前后看了看,说道:“那……我们快走吧。”
古婆婆抬步前行,说道:“你们也莫怕,老妪便是担心你们有什么意外才来接你们,我在这里生活几年了,它们是不会为难我的。”
听到“它们”萧西西反倒是更害怕,双腿都不由得打起颤来。
又走了一个时辰,道路前方出现一片檐角,靠近之后,奈良仔细向前看,前方有几座殿庙,周围墙壁破败,山门也只剩一半,主殿棚顶塌了大半,漏出里面结着蛛网的佛像。
这深山老林之中竟有座破庙。
古婆婆看出他心中疑惑,说道:“这庙荒废多年了,据说是前朝皇帝特意下旨建的,银子都是皇帝拿的,说是为了镇住什么,后来不知怎地里面和尚都死光了,就再也没人照管了。这庙虽破总好过外面,更何况这里有佛像,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她煞有介事的说着,领着二人向庙中走去。
萧西西被她吓得紧跟着奈良,奈良则觉得没什么,他自小不相信鬼神之说。
几人进了破庙,各自寻了地方歇息,好在庙虽破败但内里干燥无风还有许多干草,是个夜宿的好地方。
古婆婆带着她孙儿依偎在殿角,拿出水壶干粮给她孙儿吃喝几口,向奈良二人说道:“你们早些歇息吧,明早再赶路。”
说完抱着她孙儿躺在一片杂草之上。
奈良二人“嗯”了一声,吃了几口干粮,也欲躺下休息。
他们行了一天路,身体乏累,眼皮沉重,只想好好睡一觉。
二人刚躺下,却听古婆婆忽然开口,说道:“无论你们夜间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千万别出去。”
说着手上用力,抱紧了她孙儿,那小童也是懂事,紧紧挨着她。
萧西西本来心中稍安一些,听她如此说,心中又犯起合计来,起身向奈良方向挪了挪,但男女有别,她也不好离太近。
奈良心想,这古婆婆虽然看起来朴实但就是好弄神弄鬼,他不相信这林子里有什么鬼怪东西。
奈良起身将大殿殿门关好,自己躺在殿门之下,对萧西西说道:“你放心,我在这守者,你要是出去我肯定会知道。”
萧西西感激地看他一眼,安心躺了下来。
这大殿虽然塌了半边,但是塌的部分墙壁还是完好,只是棚顶漏了个窟窿,萧西西不会功夫,不经过殿门断难出去。
奈良劳累一天,闭眼后便沉沉睡去。
古庙夜晚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虫鸣鸟叫打破这份安静。
月落日升,清晨薄雾渐起。
虽是露宿野外,奈良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他支起身子缓缓睁开眼睛。
古婆婆依旧如昨夜一般卧在殿角,她的孙儿也躺在一边,怀里抱着脏兮兮的布偶。
奈良向萧西西方向看去,只见铺的杂草上面空空如也,没有萧西西身影。
奈良心咯噔一下,立刻睁大眼睛四下查看。
这殿本来就是个小殿,一眼便能望全,哪里也没见萧西西。
奈良心中一慌,额上顿生冷汗,回头看身后,殿门正紧紧关着,这殿也没有什么藏身之处,萧西西难道从殿上窟窿飞出去不成。
他立刻满殿查找,看看地上墙角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
古婆婆听到声响也醒了过来,看奈良四处翻弄又见不到萧西西身影,一拍大腿说道:“遭了,女娃子是不是不见了?”
奈良见她醒来,急道:“昨夜我守着殿门,她肯定不能从门出去,这里有没有密道?”
古婆婆也起身翻找,说道:“这我来过几次,从没见过有什么密道。”
两人翻翻这敲敲那,把这个大殿翻了一遍也未找到密道暗门。
奈良摸了摸萧西西躺过的草铺,触手冰凉,脸色更是一白。
古婆婆在旁嘟囔道:“都怪老妪,要是昨日我们一夜赶路,她就不会被野魂勾走。”
奈良又扫视一遍大殿,萧西西实在没有可能出的去。
他忽地想到什么,一纵身出了殿外,踮着脚尖围着大殿绕了一圈,细细查看地面,大殿四周除了他们来时脚印竟然没有其他痕迹。
他看着周围无边无际的森林,如若去林中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奈良又回到了殿中,坐在萧西西躺过的草铺上不知如何是好。
古婆婆忽地发现了什么,指着奈良身旁的墙上说道:“那是什么?”
奈良急忙回身查看,只见墙上有一串血红的脚印,这脚印干瘦血红,如骷髅沾血踩上一般。
奈良心怦怦跳着,盯着脚印说不出话来。
古婆婆连连后退,喃喃道:“真是厉鬼牵走了她!”
奈良头额上冷汗簌簌,他倒不是害怕鬼怪,他是担心萧西西,以她一个弱女子,无论她现在身在何处肯定都会十分害怕。
每想到她自己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恐惧,奈良心中都是一紧,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找她,他心中也开始怀疑,莫非她真是被鬼魂牵走了?
奈良不甘心,对古婆婆说道:“劳烦前辈在此等着,我去林中寻她,一旦她回来,前辈便放起浓烟为号。”
古婆婆向外摆了摆手,说道:“你快去吧,我在这守着,不过你寻不到也记得天黑前一定回来。”
奈良点了点头,纵身出了殿外,奔向森林之中。
他不知道该向何处寻找,只能漫无目的四处查看,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破庙方向是否有浓烟升起。
但是他看了无数次,依然是万里的晴空没有一丝烟尘。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奈良慢慢走回了破庙。他一日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衣服也破了,头发也散乱了,嘴唇干裂满脸的尘土。
奈良无声无息的回到破庙,坐在草铺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血红脚印。
古婆婆看着心酸,劝道:“娃子,你一日没进食吧,吃喝些吧,你顶不住了就更找不到她。”
奈良摇了摇头,依旧坐在原地。
古婆婆叹了口气,坐在殿角看着她孙子。
奈良知道萧西西最怕夜晚天黑,每想到她一个人不知道在何处,他的心便如被刀刺一般。
他脸上一直没有表情,即使他的心在滴血,他就是坐在她躺过的草铺上盯着墙上的血脚印,他心中一直在想,难道天下真有勾人的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