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依毫无惧意地回视他：“陛下以为呢？”她不答反问。

帝无殇站起身，两步走到她的面前。他抬起手，用带着老茧的指腹轻轻摩擦过她的面孔：“皇后依旧是聪慧啊。”

她不语，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肆虐。

帝无殇收回手，目光迫人：“皇后会一直站在朕身边吧？”

宋景依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臣妾是陛下的人，自然站在陛下这边。”

话落，帝无殇唇角的笑意竟是渐渐明朗起来。

宋景依心有余悸，这人还真是喜怒无常，让人难以琢磨。

在他面前，你永远不会知道哪句话会讨他欢喜，更不会知道哪句话就得罪了他。

她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便是在此吧。

“你恨我娶你为后吗？”他倾身向前，凝望着她。

她怔怔的抬头，只剩下一个呼吸的距离，近到连他眼中猝然炽烈的星光都看得真切，她忽然有些迷茫，竟没来由漾出暖意。

但心中的理智却是占了上风，绝对不可以对任务对象产生情感。

帝无殇专注地看着她：“朕如果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宋景依唇角的弧度僵住，回落成一条直线，神情认真地道：“陛下说是，景依便信。”

帝无殇的眸色一滞，脱口问道：“为何？”

“因为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是景依想依靠一生的人。”宋景依咬了咬唇，一颗心不正常地加了速。

她不禁在心里佩服自己，还真是演技好，连这种表白的话都说得出口。

帝无殇的眸色便又是一怔，不自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锐利的视线锁住她的水眸。

良久，他松开她，坐下，神色渐柔，举杯：“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吧！”

他没有犹豫，尽管他知道这杯酒喝下去，便没有后路。

刹那间，连绵痛意自心口排山倒海而来，顷刻侵袭整个心间。

嘴角溢出腥甜，指间残血殷红。他渐渐失去了力气，宋景依上前将他揽入臂弯。

风将鬓发吹得凌乱，他神情凝视她：“景依……”

他平静一如往昔：“你终究还是恨我……”

她眼中似有不忍：“是。我恨你，所以我也要你恨我。”

他渐渐合上眼似参天树木枯朽凋零：“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我不仅不恨你，我还……永远爱着你……”

他与她相识一场，经历了爱恨情仇，让他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死在她怀里，足矣。

他为她铺好了路，待他死后，天罗地网将会落下，将帝九琛牢牢束缚，他已将传位的圣旨写好，也将她的去处安排得当。

弥留之际，画面浮光掠影般在眼前渐次浮开，无数碎片拼凑着，勾勒出少女的模样。

岁月沉淀，太多过往如尘埃消逝，就连曾经海誓山盟的两个人，如今也不过是彼此眼底一道伤情的暗影。

他对她的情是真，他伤害了她是真，哪怕他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她，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世间最难求的东西，莫过于重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