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央宫

宋景依披了衣服起身，开门。

外面的宫女打了个瞌睡，脑袋撞在门槛上，惊慌的醒了过来。

见她站在一旁，忙大气也不敢出的叩下头来。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宋景依认出她是德妃那边的旧人，却记不得名字，这些旧人大都平庸懦弱，平日里不怎么爱露脸，记不得名字也是正常。

“本宫出去散散心。”

她战战兢兢道：“奴，奴婢给娘娘取伞。”

她说：“好。”

已至初夏，宫里的天气已不是那么冷，雨水却是日日可以见到。

这个雨恰到好处的湿暖。推开窗子，水汽浸润进来，沾在脸上很是舒适。

外面雨仍在下，细如牛毛、润物无声。黑瓦朱墙浸透了水汽，宛若新墨染成，飞檐勾角、台榭楼阁，氤氲在薄雾里，一如画中仙府。

伞很快便取来，宋景依回头看时，见碧春缓步走来，身后正跟着那个畏缩的小宫女。

她手里抱了件玫红色蜀锦披风，上面放了一柄画有桃花图案的油布伞，走到宋景依身前，也不说什么，只将伞塞到宫女怀里，撑开披风，上前给宋景依穿戴，道：“下着雨，娘娘小心别吹了风。”

她眼圈略有些红，宋景依也听了一些碎语，知道夜间她想给宋景依弄些好膳食时，在容嬷嬷那里受了些搓磨。

她在人前一贯都是妥帖柔善的，并没有跟容嬷嬷吵起来，只一笑带过。但无缘无故受了那粗人的气，只怕回房后没少偷着哭。

偏偏宋景依刚出狱，她怕她烦心，便不来告状。反而还要瞒着。

宋景依心里都清楚。

她抬手捏捏她苍白的脸蛋儿，问道：“好了好了，脸都成小花猫了，你跟我，终究是受苦了。”

碧春垂眸道：“娘娘，奴婢不苦，倒是您，您才是最苦的一个。”

雨沥沥淅淅淋着，打在阶前梧桐上，点点滴滴。

雨声静谧，此时正值寅时，外间不闻鸟鸣人语。空气湿而沉，博山炉里蒸起的香雾也凝滞了一般，时光仿佛不再流淌。

在宋景依身旁的只有碧春，她勾了勾碧春的小鼻子：“怎么了？还皱着眉头。”

碧春不语。

宋景依从怀里拿了帕子，扳回她的脸来，给她擦去雨水，“小心别淋湿了。”

碧春打量了她一番，道：“娘娘，您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您身体又不好。”

宋景依泄愤般拧了拧碧春的小鼻子，笑道：“是你眼神不好，我自觉比上个月强多了。”

碧春捂住鼻子：“娘娘，您又捏奴婢的鼻子。”

末央宫的后院原本种了不少海棠花，这几日不断的淋雨，在雨去看中，只觉姿影婆娑，曼妙动人，但是一会儿，花瓣便被雨水冲打掉落。

“碧春，你说，这花漂亮吗？”

碧春有些迟疑，答道：“漂亮啊，只是可惜了，都被雨水打没了。”

“对啊，漂亮是漂亮，却被雨水打没了……”

“娘娘，您怎么啦？”

“无碍，回宫吧……”

风稍有些大，空气清凉如水，宋景依拢了拢衣裳。

【统爹：儿子，说吧，你又要干什么？】

【宋景依：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