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作者:小纸老虎      更新:2019-10-02 10:46      字数:4406

秋山次郎在湖边摆好方桌,地上置下四个精致蒲团,对陆沉云微笑,说:“陆君,请坐。”接着为陆沉云斟酒于碟,酒清见底。头上一棵树支繁叶茂,正好遮住太阳,桌边临湖,湖周依稀有垂钓者,静坐如佛。

次郎指着他们头顶上的树说:“有些遗憾。陆君若早来个二三月,正赶上千叶湖边樱花盛开的景象。没让陆君看到千叶湖最美的样子,鄙人很惭愧。”陆沉云回说道:“您言过啦,每日这样招待我,今天游这里,明天转那里,在下心里已是过意不去,又岂能挑三拣四,评头论足?”

喝下几碟酒后,秋山次郎松松衣领,竟往后一仰,躺倒在草地上,惬意的深吸一口气。树影中有点点阳光落在身上,秋山次郎心情大好,说道:“陆君,我喜欢你这样心直口快的人,有什么说什么。”

陆沉云微笑,说:“您过奖。好也不好,直言不讳轻则难免引人不快,重则引火烧身。”

“我也是这种人。”

陆沉云说到:“您有什么照直讲来即可,这么多日你我二人相谈甚欢,不免朋友一场,既是朋友,但说无妨。”说完看了一眼躺在草地上的次郎,发现他脸上微微泛红。

“陆君,在你们中土,姑娘大概多大就出阁呢。”

陆沉云脑子平素反应时快时慢,难以捉摸。但对这等事情反应却快的要死。他故意说:“哦?通常十八九吧,也不一定……哎呀,我一个男的也不是很通晓这些事情……不过二十多岁还待字闺中那家里就犯愁了。”

陆沉云却在次郎开口前,说道:“就比如,我这位徒儿,将近二十岁,却没有人家。终日只晓得满天下走商,把自己越走越耽搁。唉。”一面说一面偷眼瞧次郎,次郎听了眼里泛光,坐了起来。说道:“哦,是吗。那可耽误不得。”

陆沉云已听出端倪,仍故意说道:“多日来怎不见嫂嫂一同游玩?”

次郎纳闷,问:“何来嫂嫂?”

陆沉云说:“您比我年长,理应为兄,夫人自然称作嫂嫂,这有何多说的?”

次郎面色羞红,又往草地一躺,说道:“唉,说来惭愧,鄙人仍是独身。”

“秋山先生,你既知陆某口快,又认我为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秋山次郎爽快说道:“陆君不要客气,既是朋友,但讲无妨!”

陆沉云谨慎问道:“秋山先生如今仍然独身,可是因为身子上的原因?”

秋山哈哈大笑,化解了陆沉云的如履薄冰,他说道:“这倒不是。直说吧。秋山府上其实不缺来说媒提亲者,只是来提亲者莫不是或图浮财,或慕名利,我都瞧眼不上。”

陆沉云也哈哈笑起来,一是笑这家伙虽长了个童子身,竟还有踏破门槛来提亲的,自己还有搭不上眼的。二是笑秋山次郎也是心直口快,性格直爽。那股子清高气让陆沉云感到佩服。

秋山次郎说完,见陆沉云望着自己嘿嘿一笑,彼此都心照不宣,秋山脸上一阵儿红,感到不好意思,说道:“陆君,婉婉姑娘与旁人不同。为人认真,做事踏实。总让人眼前一亮……”

陆沉云怪声一句:“哦,原来如此。”引得秋山次郎面色更是羞红,接着说道:“那么就拜托陆君了。”

陆沉云却卖个关子,慢慢说道:“秋山先生还不急着拜托,我毕竟非她父母,并无保媒之责,只能说旁敲侧击罢了。结果如何,还交给缘分吧。”一番话说的秋山哑口无言,心思更加郁闷,但除过陆沉云更无人所托,只得如此。而陆沉云一见秋山的眼睛里一下塞满忧郁,也知道秋山对婉婉有心定是七八分了,却不多说,心下却自有打算。

兀木尔和金三煞对秦少陵前前后后说了一番,秦少陵才稍露满意之色,对二人语气才算和缓一些。原来这二人对秦少陵说,自他俩取得湘云信任以来,便在白虎舵内通过大小聚会、宴请以及他二人私下组织各种的饭局中将沙线虫掺入酒食当中,使白虎舵弟子服入体内。凌云阁虽说门下帮众过万,却分散至神州各处,阁内弟子不过千人,而四舵分开算来也不过三五百人。如今白虎舵内四百多人,被沙线虫所入者十之有九,且毫无知觉,湘云也不例外。

沙线虫遇阳光直射便会在体内毒发自燃。之前阁内有死于沙线虫者,虽引起注意,但二人并不在意,认为凌云阁尚且不会怀疑自己。除过沙线虫,二人还聚集工匠于白虎舵外修建月霜镜。二人禀告湘云说这月霜镜是专门献给湘云和张楠芳婚典的贺礼。月霜镜有神工机巧,能聚阳光而散射,为的是白日聚光,夜间众人欢庆时亮如白昼,热闹非凡。湘云听了心中大喜,便不再过问月霜镜之事,只当婚典那天由“那尔逊那尔盖弟兄”当作惊喜献于婚礼。殊不知兀木尔、金三煞和冒名郎中妹妹“张楠芳”的花想衣,三人早已策划周密,婚礼当天白虎舵众弟子定会全数赴宴。兀木尔和金三煞则见机操作月霜镜机括,将阳光散射出去,白虎舵前来赴宴弟子但凡遇着阳光,体内沙线虫便尽数毒发……依三人所计,青龙舵走商常年在外,阁内人数少,待白虎舵灭掉之后只余陆沉云的玄武舵。彼时秦少陵又会以石国国师身份命石国军队突袭凌云阁,里应外合。纵然凌云阁掌门武功再精,陆沉云修为日渐深厚,只是他们就算有通天本事,面对五千石国铁骑又怎么奈何。

秦少陵听完深吸一口气,也不表态。兀木尔问道:“君座,此计天衣无缝,您觉得哪里还有不妥?”

秦少陵说:“倒无不妥之处,只是我担心……算了,说了你俩也不明白。”说完留下错愕的二人,出门寻花想衣去了。

“你胆子倒大,寻到这里来。”秦少陵听了,反问花想衣:“这话说得,好像真是你家了。”接着像剥花生般去退花想衣的衣服。

秦少陵在上面牛一样粗喘,花想衣却一动不动,莫说迎合,今日偏连吭也不吭一声,秦少陵一下没了兴致,草草了事后懊恼的靠在床头。

“你怎么回事?”秦少陵问道。

花想衣仍是赤条条摊在床上,秦少陵看一眼那白身子,扯过一条被子盖在她身上。

“你也知道羞?”花想衣半天吐出一句话。

秦少陵仿佛早有预料,平静说道:“别是假戏成了真。”

花想衣脸上微微颤动,说:“你只拿我当棋子,连策划一场婚礼也是为了要夺人性命,戏我耶?欺我耶?”又说:“你方才嘲讽说我拿这里当家,我倒真想有个家。”

“上回不是说过这次结束后,就……”

花想衣抢一步说道:“就不能到此为止?”

秦少陵站起来,低声责问道:“可是对湘云那厮上了心?”

花想衣冷笑一声,说:“那你多虑了。是谁不重要,是谁也都可以。只是想过安稳日子。我究竟不明白,你如此闹腾,到底想要落下个什么结局?”接着道:“想走商谁拦着你?凌云阁如今商帮覆盖四处,分一杯羹又如何?这一带沾他们光的小帮小派还少了?”

秦少陵坐在凳子上,望着屋顶,叹声气,说:“你不懂,凌云阁乃朝廷鹰犬,有凌云阁在,我不舒服。”

花想衣也从床上坐起来,拿被子拥着身子,说道:“你这话我倒不明白了,你若收住杂念安心做生意,谁又偏偏为难你?”

秦少陵轻轻说:“端的不是钱的事情,各为其主。你不明白。”

花想衣有些激动,声高了些,问道:“什么我不明白,什么各为其主?谁为你主?杀人越货的强盗,何必如此冠冕堂皇!”

秦少陵蔑视的眼神望了一眼花想衣,说道:“嚷什么,少为自己立牌坊,你手里沾的无辜人的血就少了?”

秦少陵又站起来,浓眉倒竖,说:“罢了。你既然一心回头是岸,那你我一别两宽也好,你休要坏我事,我也不拦你,成家成仁,各有去处。江湖路宽,好说好散。”说完便要施展轻功跳出窗外,花想衣却从床上跳下,由身后拽住秦少陵。秦少陵先是一愣,停了下来。花想衣以为秦少陵感念二人相识多久,究竟舍不下这份感情,心也软下。谁知秦少陵停下脚步,只是因为花想衣光着身子抱着自己,身后的沟壑凹凸贴着脊背,把自己身子又贴的燥热起来,秦少陵便猛一回身把花想衣扔倒在床上,饿狼般又快活起来。

秦少陵也顾不得花想衣叫不叫迎不迎,兀自打桩一样冲撞着花想衣。花想衣闭着眼睛,不去言语。

事毕后,花想衣慢慢睁开眼睛,幽怨的盯着秦少陵,问他:“你完事儿了?舒服了吗?”

秦少陵还没从花想衣身子的温存中缓过来,只是舒服地轻哼几声。

花想衣想了一想,总觉得秦少陵今晚所说的话有些许深意,便又多问一句:“你所说‘各为其主’究竟何意。”

秦少陵被拉回现实,收住脸上快活舒服地表情,又恢复到平静中带着冷淡的语气,说道:“此地不可久留,日后若机缘到了,你自会知晓。”

要走时,秦少陵仍说:“记着。你若有去处,只管去。但休来碍我。”说完施展轻功,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秦少陵走后,花想衣用被子蒙住头,大哭一场。

“师父!师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陆沉云,陆沉云匆匆披衣起床,开门见是婉婉,问道:“一大早扰我,确是为何?”

婉婉说:“师父怎么还在睡?今天收拾收拾我们就该出发啦。”

“出发,去哪儿?”陆沉云揉揉额头,方才起的猛了,头感到有些眩晕。

婉婉没好气地说:“还去哪儿,回去啊。”

陆沉云清醒三分,把婉婉请进屋子,问:“哦?生意谈妥了?”

婉婉回道:“啧,亏你还问句良心话,我只说你天天转山转水转佛塔,转疯了呢。”

陆沉云摆摆手,说:“没完呢。再转几天。”

婉婉吃惊,说:“还玩?好师父,一个月了,次郎先生天天陪着你,嘴上不说,心里不会觉得你在给别人添麻烦吗?”

陆沉云心中暗自发笑,心想次郎才不会觉得我是在添麻烦,他倒巴不得我再待一个月。

“师父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啊,对是对。不过次郎说了,你近一个多月忙着讨论正事,如今生意谈妥,也该放松几天。”

婉婉撇撇嘴,说道:“这样吗?那好吧。唉。”

正午时分,陆沉云婉婉师徒、次郎与侍卫上野,四人在城外一处湖上用餐。船在湖心,人在船上。

次郎开口,先问婉婉:“婉婉姑娘,饭菜还算可口?”

婉婉微笑,说:“您客气,四个人准备这些饭菜,有些浪费了。”

次郎也笑笑,说:“不碍事,你喜欢就好。”婉婉听了脸色微微发红,次郎也眼神乱飞。陆沉云见众人一时无话,气氛稍显尴尬,立时会意。

“上野将军,听次郎讲,阁下刀法一流,在整个扶桑国也没有几个人能接阁下的招。陆某不远万里来扶桑国一趟,有幸见到阁下,已是三生有幸。”

次郎接上,说:“陆君说见到上野是三生有幸,但中土高手与扶桑国一流的武士若只是见到而未切磋,岂不是万幸中的不幸?”

上野仅粗通汉话,听二人对话云里雾里。斗胆问次郎:“大人,你和陆君在说些什么?”

次郎满面笑容对上野说道:“陆君说,想向扶桑国的高手讨教讨教。”

上野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立时起身,拱手施礼,说道:“陆君,近日也闻阁下武功在中土亦是一流。您愿意和鄙人切磋,鄙人荣幸之至!”

陆沉云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杯,伸出一手,说:“上野将军,那陆某献丑啦。”说完“蹭”一下从船舱中跳出,众人回头望去,陆沉云稳稳立在湖面上。次郎不会武功,却喝彩道:“陆君好轻功!”

上野也说:“陆君好身手,但鄙人也不会轻易认输。”说话间也从船舱中跳出,一样四平八稳站在湖面上。

婉婉高兴的看着二人,说:“定会好看!”

次郎也很高兴,却是看着婉婉,也说一句:“好看,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