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作者:小纸老虎      更新:2019-10-02 10:46      字数:4878

吐蕃骑兵果然来势汹汹,丁四几人在房中窥探外面,发觉刀家庄众人俨然是没准备好,零零星星的抵抗过后便叫挨家挨户驱到一起,刀邪也被裹挟在人群中。

三四个吐蕃骑兵下马,准备搜索丁四和手下的屋子,丁四待那三名吐蕃士兵靠近房中后,手下三人,三把钩索从窗内击发,钩住吐蕃兵的脖子,齐齐拉进房中。丁四手快,见拉进三人想要叫喊,抽出短刀快速扎死其中二人,剩一人见同伴丧命之快,不知这四人是何来路,胆战心惊,支吾着说不出话。待稍清醒后嘴巴已被完全堵住。

丁四拿刀在吐蕃兵面前晃悠,问他懂不懂汉话,那吐蕃兵只顾摇头,看样子并不通窍汉话。丁四没那么多耐心,挥了挥手,手下一刀子结果了这个吐蕃兵。

“你们三个抓几个会汉话的舌头,我去大场院瞧瞧他们把刀家庄人聚在一起干嘛。”

“四爷您一个能成?”

丁四怒道:“少废话!‘探’字营的人还跟我说什么成不成?快去!”

“探”字营弟兄的功夫果真了得,三人和丁四分手后,便上窜各家房檐,从屋上袭击挨家挨户搜索的吐蕃士兵。三人看准每户搜查也不过三四名敌人,甫一跳下先问会不会说汉话,若摇头也不多等,短刃立时扎进脖子,吐蕃士兵连呜咽的声儿都被掐的死死的。

丁四躲在场院土坡后,看了半天发觉这上百人的吐蕃骑兵也没抢东西也没抢人,单是将每户人家齐齐聚在一起,不知葫芦卖的什么药。但丁四打定主意,若要听得吐蕃骑兵此番是与凌云阁有什么瓜葛,他当下便会跳出,一人一骑也要引走吐蕃骑兵。

一只手忽然搭在丁四身上,丁四惊出一声冷汗,回身一看却是刀邪,刀邪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狗杂种,不知道在这里搞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丁四注意到刀邪手上提一把钢刀,那刀上鲜血还在流淌。刀邪把血在地上蹭蹭,说道:“顺着巷子偷摸杀了一路,没一个听得懂说汉话的。真晦气。”

二人又向场院看去,发现吐蕃士兵在人群中挨个寻找着什么,几番找寻下来,吐蕃骑兵中将领模样的人拉出十几位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站在人群前面,不住端详和打量姑娘们。

丁四取出弓箭,说道:“畜生,敢动我就射穿你命根。”黑暗中丁四已经拉满弓。刀邪却扯住丁四衣袖,说道:“丁老弟且慢,你瞧!”

二人只见远处那吐蕃将领用弯刀挨个在每个姑娘衣服上划出一道,露出右肩膀,几个吐蕃兵上去看上一番,回头说些什么,丁四和刀邪离得远,只看见大抵是一些摇头的动作。那将领低头片刻,拿着弯刀在空中胡乱砍了几下,居然驱散了刀家庄百姓,自己也上马,嘱咐手下发声呼哨,将部队集结在一起又像风一样离开了。”

丁四和刀邪都纳闷异常,丁四问道:“刀前辈,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刀邪挠挠头,说道:“老朽也实在看不懂。”

这时“探”字营的三人也来到丁四身旁,懊恼的说道:“四爷,前村后庄一共杀了五六十个,没一个会汉话的。”

刀邪听罢,黑暗中吃了一惊,只说凌云阁帮众精于暗杀,却未想到止凭三人便能立杀五六十人。

丁四说道:“依我看会汉话的就可能只是那个吐蕃将领了。”

丁四对手下三人说道:“抓那个将领做舌头,能成吗?”

手下轻轻笑道;“四爷,谁刚才说‘探’字营的弟兄们从不说成不成这回事儿的?”

丁四往地上唾一口,低声道:“那就弄!”

刀邪忙问:“吐蕃骑兵上百人,你三人如何抓的了那将领?要不我这就去召集庄上众人,助你四人一臂之力!”

丁四忙拱手道:“刀前辈千万不要再客气,今夜刀家庄众人被这吐蕃骑兵一吓唬,心绪尚且难平,您现在应该回到庄主抚慰各家心绪当是。我四人今夜既撞见这事儿,发觉些蹊跷,定要探个真相出来。”说罢再三谢绝刀邪好意,四人上马飞也似的离开了刀家庄,追赶刚刚离去的吐蕃骑兵。

约莫半柱香功夫,四人坐骑行将赶上大队吐蕃骑兵。

丁四低声喝道:“蒙马眼!”

四人将马眼齐齐蒙了,那马加劲儿冲向前去。这四人骑术精湛了得,神不知鬼不觉竟穿梭在吐蕃骑兵阵中,旁的兵士却毫无知觉。有眼睛亮的骑兵发觉身旁经过者并不是同伴,正要喊声通告,丁四手下那锁钩直扎进喉咙,稍一牵拉连人带马掀翻下来。待同伴或救或呼喊时,这四人已悄悄进至骑兵队伍头里。

“探”字营手下说道:“四爷,穿白披风那个怕就是骑兵头儿了吧。”

丁四不答话,纵马向前,与那将领并行,将领以为哪个士兵骑在自己前头,正要怒骂,丁四嬉笑道:“这位将军,凌云阁今番请你吃顿好饭,如何啊?”那吐蕃将领抽出马刀朝丁四砍来,丁四快速下腰,与马身平行,将领挥来第二刀,却发现手被后头钩索牢牢缠住。

丁四说声:“对不住啦。”伸手轻轻一提那将领脚腕,倒栽葱似的提溜到自己马背上。那将领正要反抗,只发现自己刚一上马便被身后丁四手下的钩索缠困的严严实实。又想发声呼哨告知后面部队,无奈什么时候连嘴也被困住。

丁四抽出一只手重重回身点了吐蕃将领几处穴道,那将领登时瘫软在马上,丁四说道:“睡一觉就到啦。”

“四爷,后面追的紧了。”

丁四兜里摸出一把透骨钉甩手向后方打去,数十枚透骨钉尽皆打入追的正猛地几个吐蕃骑兵的面庞,几个骑兵当下眼瞎耳聋,血流不止,翻身坠马。待骑兵再蓄力冲上时,黑暗中早已没了四人身影。

四人携着吐蕃将领奔驰一夜,天擦亮时赶回凌云阁。丁四对手下说:“送到雪葬牢,我先审着,等少爷起来后立刻禀告他。”手下领命去了。

“你是不会汉话还是觉得我撬不开你的嘴?嗯?”那吐蕃将领只是恶狠狠瞪着丁四。丁四嘱咐旁人几句,旁人从一侧牢中拉出几个之前被俘的吐蕃兵卒。

丁四说:“让将军看看,我们怎么撬开嘴的。”

几名侍从将几个吐蕃降兵绑在冰柱上,一人扒开上衣拿坚冰和水浇覆,只消一阵儿那胸膛皮肉尽皆冻成冰块,降兵声嘶力竭大叫起来。

丁四看到骑兵将领眼神有些紧张,说道:“嘴是撬开了,可是不会说汉话,留着他又有什么用呢?”挥挥手,侍从提来一桶滚烫的熟油,顺着那降兵叫喊的嘴里强灌下去,这一下那几个降兵全身爆红,倒毙在冰柱上。

丁四冲吐蕃骑兵笑道:“怎么,将军?感同身受吗?”

丁四突然变脸,怒拍桌子道:“说还是不说!”

那吐蕃将领彻底崩溃,“扑通”跪下,身下尿水顺着裤管像条蜿蜒的小蛇一样窜在地面。

“首领只说让我带百余精骑前往刀家庄寻人,我只带兵领命,哪里管那么多?”

“寻什么人?”

将领说道:“不知。首领只说寻一右臂上有刀疤的妙龄女子,其余并未详尽告我。”

这时一名手下跑进来,对丁四说道:“陆香主说临时有事不来了,这里的事让四爷权宜。”

“好,知道了。”话毕又让手下在将领身上搜出些信件地图之类的。

“我能说的都说了,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丁四冷笑一声,道:“这还用你充好汉?谁能走的出这雪葬牢呢?”向手下作了个劈砍的手势,便出去了。

回头丁四报给陆沉云时,陆沉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丁四身边耳语几句。

西海初冬时节湖面便已封冻,陆沉云这日独自上岸前往多布林寺。离阁之前丁四托手下交给陆沉云一封信,陆沉云见是晴鸳来信,喜不自胜,也顾不得屋外天寒地冻,就半卧在雪筏中痴痴看起来。牵筏的康伯见状说道:“陆少爷,您下头垫衬着,这冰透凉,可别病着啦。”

陆沉云耳中寂然无声,目光流连在晴鸳的字句之中。晴鸳信中讲提自己也早已回家。东任府临东海,晴鸳在信中写那海景写沙鸥鱼鳖等等稀奇玩物儿。又嘱咐陆沉云身处西北高寒之地,又逢唐蕃开战,定要照应好自己云云。寥寥两三页纸,话语恳切真诚,字字如灵丹妙药直入陆沉云心肺。

康伯吭哧吭哧拉着筏,头上微微冒出热气,回头看这陆沉云双手举着几张纸举得通红还不放下,心下奇怪这陆少爷今日怎得魔怔了?

陆沉云一上岸,康伯说道:“少爷,可注意身体呐!”陆沉云回身拜谢一声,又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子塞到康伯手里,喜形于色说道:“康伯,天冷去买酒吃!”话毕转身上马便走,只留下受宠若惊的康伯在原地喃喃自语道:“噫,这凌云阁果真是家大业大了,不得了不得了。”

上马走开几步,又遇见湘云和那尔盖那尔逊兄弟,这下湘云向陆沉云简单介绍了那尔逊那尔盖兄弟。陆沉云当下心中全身晴鸳,嘴上也轻快,说道:“诸多英雄好汉能光顾凌云阁,真是幸事!”

“师弟去多布林寺?”湘云问道。

“嗯。今日闲来无事,上岸转转。师兄还去青盲城寻郎中换药?”

湘云点头道:“是啊,也不剩几副药了。”

师兄弟马上寒暄几句便分开了。湘云引着那尔逊那尔盖兄弟径往青盲城去。陆沉云也不催马,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多布林寺。

陆沉云和多布林寺上下互相熟的很,一到寺门,出来一个小喇嘛替他牵过马,陆沉云看院子里还有四五匹马,随口问道:“哦?今日香客还挺多。”

小喇嘛向陆沉云施礼后,低声说道:“陆施主,这几人都是吐蕃人,看样子还是贵族打扮,如今唐蕃关系紧张,您要不改日再来?”

陆沉云并未停步,对小喇嘛说:“无妨,大家都不说他自不知晓我是何人,寺庙香客来往万千,我礼佛添灯也不扰人。没事的。”

紧接着又说道:“纵然是不速之客,我也不会在寺庙里动干戈,你放心。”说罢拍拍小喇嘛肩膀,小喇嘛说:“那陆施主请便吧。”

陆沉云进殿后,几位喇嘛过来寒暄,陆沉云问多吉师父和净诚师父,喇嘛说多吉大师去后山采药,又说怕被野兽袭击,硬把净诚师父也拽去了。陆沉云“哈哈哈”笑出声,说了句:“这两人,有趣!”

陆沉云请师父添盏酥油灯,待那酥油滴滴落入灯盏内,陆沉云在寺内千百盏酥油灯若隐若现的光中仿佛看到晴鸳的脸庞,他微闭双目,那脸庞竟更亲切可见,一睁眼,又化入千百盏灯中摇曳生姿。灯焰灼灼,师傅们低沉读经的声音如瓮如磁荡入耳中。陆沉云忽然觉得心境透亮,纵然和晴鸳相隔万里,高原和海畔恍然间似是架起了一条通途。

陆沉云双手合十,轻轻弓下身子,任那千般烛光照耀着雪白的头发。

“陆施主,陆施主?”

陆沉云回过魂儿来,胡乱抹了下眼睛,问道:“嗯?”

小喇嘛说:“陆施主,您在这酥油灯前站了半个多时辰啦,师父们还没回来,您先到后面僧舍歇息歇息吧。”

陆沉云谢过,说道:“不必了。我今日只是添盏灯,再说今日寺里还有其他香客,我就不多留了。”

陆沉云走至大殿,大殿中四人正在礼佛,陆沉云并未多想,抬脚却听见其中一人悠悠说道:“这位公子好惬意,战事紧密,却有闲心礼佛。”陆沉云细看过去,这四人皆吐蕃贵族打扮,说话之人虽然不过三十多岁光景,服饰首饰更为华丽,手上一截儿翠玉扳指更是夺目。

陆沉云笑笑,说:“穷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顺路礼佛,以求来年高中。”

贵族身边共三人,这三人看上去虽是武将打扮,却也和之前所见吐蕃官将有所不同,那弯刀刀鞘精致华美,纹饰灵动,想必也是吐蕃高阶军官。其中一军官,高颧突出,衬出两团儿红,朝陆沉云说道:“公子方才添灯礼佛,并未注意到我们,我们却被公子吸引了,这般骨骼身段儿,怎得却说手无缚鸡之力?”

又一军官附和道:“就是。如今大批流民涌向关内,这里的汉人越来越少,公子却闲心在此礼佛,想必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尝闻朝廷立凌烟阁供开国功臣,西海存凌云阁纳英雄好汉,我要是猜得不错,公子定是凌云阁高手。”

陆沉云拱手道:“不敢当!”

三位吐蕃将军起身,还礼道:“既然是凌云阁中人。我有个提议,不知象王准不准?”说罢向并未起身的吐蕃贵族问道。

那被称作“象王”的贵族也不知道这三位将军搞什么名堂,却不紧不慢松紧松紧扳指,说道:“你三人又生得什么花花肠子?今日要事在身,可别想动什么干戈。”

其中一将说道:“象王放心,我这提议是,今日难得遇见凌云阁人,属下实觉技痒,很想向凌云阁这位公子讨教讨教。”

陆沉云只是微笑,并未说话,那将军看陆沉云有顾虑,拱手说道:“公子,虽然你是汉人,我是蕃人,但今日在下却愿你我此刻将唐蕃之间的国事战事皆抛之脑后。打的痛快了,你我朋友一场,打的尴尬了,公子尽可投军,来日战场各位其主,再行厮杀,如何?

陆沉云看他说的诚恳,定了定神。

伸出一只手道:“佛门圣地,不便切磋。三位屋外请。”

那三人也道:“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