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明康喝下那盏致人昏睡的茶水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那年，一场天灾毫无预兆降临大夏国，那是十分严重的干旱，庄家颗粒无收，河水干涸，农田荒废。

而他，南明康，双十年华，身着文人青衫，整洁的仪容在这群难民里格格不入，即便面黄肌瘦、饥肠辘辘，他也没有抛下所谓一个读书人应有的气度。

回想往事，他感觉自己简直愚蠢到家了。

在生死面前，曾经坚守的信念比风干的枯叶还要脆弱，甚至根本无须别人践踏，那信念就自动随着风化为了碎片。

路边，他抱着妻子残缺的尸骨，不吃不喝，不哭不闹，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

直到孩子哭闹的声音将他从这种疯魔的状态中唤醒。

“这小孩的肉最是鲜嫩，比女人还要略胜一筹。”

南明康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年仅九岁的孩子被几名大汉抓住，他们和一般的难民不同，虽然衣着肮脏不堪，但面色红润，血气丰满，没有一丝挨饿的样子。

“你们要干什么？”他大吼一声，冲过去要把孩子抢回来。

可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仅没抢到孩子，甚至被一名男子割破了喉咙。

体温流逝的飞快，他茫然望着天空，只觉触目所及尽是血色。

“哦？刚掐指一算，你倒是和她有缘。”

一个女子清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徐徐走来，明明面容没有丝毫出奇的地方，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气度非凡，让人隐隐生出一股尊敬之意。

“你想死？还是想活？”

女子在远处微笑颔首，轻声问道。

南明康的眼睛逐渐恢复焦距，他感觉那名女子是在和他讲话，他忽然涌出一股希望。喉咙涌动，更多的鲜血涌出，他说出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要，活。”

“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不过，你必须照顾这个孩子，直到她自己离去之前，你都必须好好照顾她。如果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可以救你。”

南明康不知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声音有种莫名的信心，他答应了女子的要求。

“你现在不会见到这个孩子，等你的生活安定以后，她会出现在你面前。”

女子继续淡淡的说道。

“又来了个女人，兄弟们，今天大丰收啊。”那几名男子邪笑着冲了过去，想要杀掉那女子。

却只听到了几个闷哼声，那几名男子聒噪的声音就消失了。

这个女人仅凭一人之力就杀掉了那几名壮年男子，随后她挥了挥手。

南明康感觉眼前白光一闪，他的伤口在缓缓愈合。

“救救，我的孩子。”

在女子离去前，南明康奋力呼喊。

女子眼里冷光一闪，“你的要求太多了。”

“求求你了，我的孩子，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抱着妻子残缺的身子，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是却给人一种哀恸到极致的感觉。

女子虽冷笑，却还是应了他的要求，一道灵光落到那孩子的身体上。

青白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孩子睁开了眼睛，如他一般重新恢复了生机。

这孩子就是南明湛。

“哼，这孩子……阳寿不过区区十余年而已，若是心存善念，倒能长命百岁，可惜了……我言尽于此。”

“而你，要遵守我们的约定，照顾好她。”

女子留下只言片语，再抬眼一看，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

这么多年过去了，南明康早已忘记了那女子的长相，就连发生那事的种种细节，也几乎尽数遗忘了。

而南明湛，却记得十分清楚，他的记忆里，始终有一名面容冷酷的女子对他露出冷淡如冰的笑容。他十分惧怕这眼神，他坚定的认为，那是一个妖怪，而救他们也是别有所图，甚至他认为那几名凶悍的难民也是妖怪安排的。随着南明蝶日渐长大，他总觉得南明蝶和那记忆里的女子逐渐重叠，让他厌恶她的同时，逐渐生出了除掉她的心思。

只能说，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