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第123章七心有泪，战事已发
亡子陌从院中跳出，出发去亡城后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的凄楚。
他穿行于林中，脚步轻快的惊人。
今日他藏在袖中的不是别物，正是黎夭夭的半截紫髥。
黎夭夭在上面施了符法，约他今夜在初见时的树林一见。
他的心，是这几月来，被围困在亡城中，头一次有了欢欣的感觉。
仿佛其他的一切，他暂时都可以不用想，因为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位置去想其他。
“夭夭！？……”月掩去在浓色的云后，让整个夜中的树林光线又降下几分。
黎夭夭的紫衣无疑是，这夜深林中，最亮丽吸引的颜色。
亡子陌踏着林间落叶，语气的颤抖，泄露了他的心事：“是你么！？”
闻见声音，黎夭夭急忙转过身，那青玉的眼色映满了她的眼眸，有种无声的泪在她全身心流转，他还活着，真好！
她的那方符咒，叫做寻心术。
需取自己贴身一物，施术。
紫髥被施术后，会幻为无形之物，只有寻到了施术人心中要寻之人，触碰到他才会现形。
黎夭夭施法时，满心的忐忑，只怕亡子陌的身子还未有好转，今夜无法前来赴约。又怕他来了，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
就如她此一刻的心，于是她只吐出低颤的两个字：“子陌……”
少年的青玉袍随着他飞快的脚步旋起，舞出这夜中清澈的弧度。
“真的是你！”亡子陌的眼中写满了欣喜，伸出两手，紧紧的将黎夭夭环抱！这一刻，他的天地只有黎夭夭，其余的一切皆不是他所关心的！那些烦心的，就齐齐都暂时忘了吧！
黎夭夭的眸中闪动着雾色的光，她颤抖着手，却是不能回抱。
轻轻的推开亡子陌，拉开些距离道：“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久别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亡子陌并未在意黎夭夭的疏离，仔仔细细，贪心不够的将黎夭夭上上下下的瞧：“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你想的太多了……我怎会不好！”黎夭夭奋力的控制，不让泪水滴下，这一瞬她想到了很多！明知不可为又何必坚持着不肯放手，却伤害一个接一个呢！？
“夭夭……”亡子陌顿了顿，眼中欣喜的眸光徒添了几分晦暗：“那日在玉楼大殿，听到你同萧觅曾的婚事，我心伤不能自抑！我这才知道，什么才是我内心最重要的！那些对错是非，我不想再管，那些黑白善恶我也无心去分！我知你我二人若然想要携手共度前路堪忧！但是请你相信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只挂着你！无论怎样的风雨我们都能一齐渡过去！”
黎夭夭的长指，扣进血肉之中，心颤抖的不能自控，这些话，这番表白，是她曾经豁出一切也想去追求的，只是如今她已经要不起了，她别开眼道：“你要行何路，是你自己的决定！可我前路平坦，注定无风无雨！”
“夭夭！？”亡子陌有些惊讶，今夜的她很是不同，语气透着刻意的疏离和冷漠：“你怎么了！？”
“记得么！？你跟我说过的！你我本就不同路！”黎夭夭阖上眼，再睁开时写满了决然：“今夜，我不过是作为一个朋友，好心来提醒你，亡城将破，你还是速速离开这危险之地吧！”
她说着转身就走，不敢再多看一眼亡子陌眼中的神伤，腕子却被亡子陌死死扣住，脚步得以的停住。“何必这样……放手……”
“夭夭……”亡子陌不肯松手：“你会来找我，就说明你的心里有我，为何还要骗自己！？”
为何还要骗自己，是在骗自己么！？黎夭夭不肯语，也不知该作何语。
两人正心语无声之时，突见远远的渐有火光靠近，将整个树林照的越来越亮堂，越来越无处遁藏。
一袭雪衣从林间飞旋而下，见亡子陌扣住黎夭夭腕间的手，眸光微微颤抖。
“亡城的人朝这边过来了！我们快走！”他拉起黎夭夭的另一只手，轻道。
黎夭夭眉头微蹙，狠狠心肠就去甩亡子陌的钳制：“快放手！”
亡子陌恍若未闻，心有种酸涩的痛感：“你是同他一起来的！”
那火光耀天，看样子是来了不少人，黎夭夭有些急躁：“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忘了……很快就是萧夫人了！”
“萧夫人……”亡子陌的手，无力的垂下：“萧夫人……”是啊，他说服自己忘记了，她即将成为天心盟的媳妇，天下人眼中的萧二夫人！他怎么会忘记呢！？
“阿黎……快走！”萧觅曾的手顿了顿，表情却没有半丝欣喜，对他来说，这样的话，不从心，都是假的！都是没有意义的！虽然他想千万次的听见！
他用雪衣紧紧的拥住黎夭夭，从灯火最暗的方向破去。
很快的，就听见厮杀缠斗的声音。
亡子陌站在原地，看着空空无一物的手掌，心绞绞作痛。好像被掏空的肉痛，再没有一丝别的感觉，好容易被战斗的喧嚣唤回神，心头又是一紧，连忙朝着黎夭夭远去的方向追去。
似乎是早有布置埋伏，萧觅曾和黎夭夭纵然是修为颇高，在未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中了亡城的突袭！
此刻他们被亡城弟子团团围住，不得四面防备，伺机突围。
那些弟子的修为并不及两人，却像是早已做好了战略计划！一个个耐力惊人，只守，不强攻，只欲困住几人。
萧觅曾知道，若再如此，等后援一到，他同黎夭夭无力分神，那就只要被抓一途。
他的生死安危不要紧，可以黎夭夭，还有萧觅心的计划，却是他万万不能涉险的理由。
他幻出指尖飘渺丝，眸光冷冽，再无半点雍雅。
银色的丝线，映着火光，直刺白衫弟子的胸膛。
他讨厌杀伐，但不表示他不会杀伐！
反观黎夭夭，她却出手轻重不一，犹疑不定。
她起先是明白萧觅曾的心思，亦知道万不能落在亡城手上，误了慕阑衫同黎一泓的大计！心底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挣扎，她不忍，也不能去杀这些人，他们都是同亡子陌一齐长大的师兄弟。她无法想象当她的手上沾满了这些人的血，是在亡子陌的心头，割下怎样的伤。
“小心……”萧觅曾将她一推，险险的避开了白衫弟子一剑。
看着萧觅曾搏杀的背影，黎夭夭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情急之下，她心头一动，她将手指递至唇边，吹了一声特有的音律，那是萧觅曾交给她呼唤七心鸢鸟的哨声。
萧觅曾耳尖轻颤，舞动灵光的两只手愈加的狠绝。
亡子陌就站在那缠斗的人群外，眼底是被火与血染尽的颜色。
心口有件东西，痛的好厉害！
夜歌领着更多弟子感到的时候，亡子陌就站在那缠斗的人群外，眼底是被火与血染尽的颜色。
“夜歌！？”亡子陌的眉头深锁：“是你……你跟踪我！？又故意在这里步下伏兵！？”
夜歌没有半点情怯，冷绝的对上亡子陌质问的眼：“我若不来，师兄早就将那妖女和萧觅曾放走了！”
夜歌不欲再解释，欲加入战局，却被亡子陌揪住：“师妹，你何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了！无论你是什么目的，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你如此行为亦是在负我！”
“那些血债，那些心伤！夜歌还历历在目，用什么手段夜歌都不觉有过！”夜歌嘴角勾起，笑的冷削，语气叫亡子陌陌生的辨识不出！“反倒是师兄你，莫不是早忘了柏寒师兄的仇，还有亡城此刻的境地了么！？”
亡子陌只觉心口有件东西，痛的好厉害，无意识的松开手，任夜歌脱出，加入了战局。
他突感人心的无力渺小，太多事，压挤，他的心好重好累。
只是还不能歇下，他晃晃神，一个飞步，亦突入了战局。
黎夭夭正疲于应付，眼见侧边白衫弟子的一剑就要刺来。
只听‘戗’的一声，却不是她急急抽出的紫髥，而是一把尖细的漾着蓝绿灵光的刀，将那长剑挡了出去。
“子陌！？……”黎夭夭的眼中写满了水汽，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依旧是放不下她的。
“师兄，你做什么！？”那个剑被挡回去的弟子不明所以。
“别打了……”亡子陌的语气低冷：“此处并非战场，他们也并非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正说着，一时林间灵风急旋，众人只觉一阵心沁，抬眸时，只见七心鸢金色的羽翼若光明的晨阳来临。
它巨大的身子，在众人上空一掠，萧觅曾已然翻身上了鸟背。
“阿黎……把手给我！”萧觅曾急呼。
夜歌厉声道：“拦住他们……”
方才停驻的弟子，连忙回过神来，长剑相指。
黎夭夭被团团围住，无法靠近低飞的七心鸢。
“住手……不要再打了！”亡子陌的表情凝重，专心的应对不停突围而上的人潮，又不能下重手，只有躲避的份。
摇晃的夜火，将夜歌的眸中烧的祁红，却还是盖不住她眸中的冷色，她双手运和，冷冽杀伐的妖冶灵气自她手中的法器幻出，她眉心一紧，只听‘唰唰’的几声，她的法器若离弦之箭，带着诡谲的色彩直直的向黎夭夭射去。
“夭夭……”亡子陌被众弟子围住，眼中写满了惊恐。仿佛下一瞬间，他的世界就崩塌了。
原来人的心，要被破碎，实在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