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王子之谜
作者:自轻的愚者      更新:2019-09-22 06:14      字数:5606

“我知道你和格诺莉亚的关系很好,但是关于你说的,希望我能承诺保证格诺莉亚的安全一事,我还是觉得比较有些为难,毕竟战争的情况千变万化,即使是抱在手里的东西依然有摔碎的危险。现在的形势并不算乐观,波洛涅瓦和他的骑士在白关给我的进军造成了麻烦,卡弗尔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虚弱。

与其向我求救,不如自己努力。想要保护格诺莉亚最好的方法是把她送去高嘉奥拉,远离战场,等事情平息之后再将她接回来。另外,我还是劝你冷静,王都是卡弗尔的势力范围,目前时机还不成熟,不要盲目行动,卡弗尔应该还有内外应敌的能力。

目前形势紧急,之后要减少联系,我弟自行斟酌,切勿轻举妄动。”

格诺莉亚把信往桌上一甩,愤怒的说:“胡说八道!阿德尔这家伙把这种东西故意泄露给国王,目的不就是为了借他的手除掉亚罗音,解决自己真正的后顾之忧吗!”

为格诺莉亚带来消息的宦官拉格纳说:“话是那么说没错,但是,亚罗音是叛军首领阿德尔的兄弟一事,已经得到了证明。”

“怎么证明。”

“是……先前,陛下托骑士调查阿德尔的所有底细,沃亚特劳雷发现阿德尔有一个失踪多年的弟弟,就是亚罗音,他是符席璃人混血儿,和亚罗音大人的血统吻合,加上亚罗音大人在竞技大会的时候,有半夜私底下接触阿德尔的记录,所以陛下决定将亚罗音大人暂时收监。”

“亚罗音和阿德尔有没有兄弟关系不要紧,他们两个现在立场完全不同,亚罗音和卡恩塔家的人早已决裂,已经没有了关系。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王不但把亚罗音收监,连我被怀疑了吗?”格诺莉亚愤怒的说,她的房间门口站了两个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士兵,这是以往没有的。

“这个,我觉得陛下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格诺莉亚微微平息怒意,她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他想处理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现在亚罗音又遭人算计……”

“亚罗音大人的情况很不妙,是他当初自己跟陛下说他是孤儿,王自然难免要猜忌的。”

这时,有一个侍从匆匆来到门外,两个卫兵将手里长枪一架,挡住这个侍从进门,侍从急忙通报:“陛下有令:图格林特使抵达王宫,请王女殿下立刻到陛下座下觐见。”

图格林的特使?!格诺莉亚吃了一惊,她问:“图格林的人来干嘛?”

侍从诚惶诚恐的回复:“这个,小人不知。”

格诺莉亚与拉格纳相觑一眼,急忙随侍从往王宫的大殿去了。

格诺莉亚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亚罗音和阿德尔都知道格诺莉亚在这场冲突中最好的选择是退往图格林,现在卡弗尔正在发怒,就算图格林王派人来接他可能也不会放行。格诺莉亚本来就没打算自己一人逃之夭夭,但是图格林人的到来让她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格诺莉亚来到大殿上,图格林的来使是老克劳恩,他是图格林著名军团指挥官克劳恩的父亲,他们父子俩一人推文一人尚武,小克劳恩到王宫上学路上摔笔从军的事迹至今依然是图格林王国国内的美谈。

老克劳恩站在大殿上,以一种相当高傲的姿态直面目前处于盛怒状态的卡弗尔。等格诺莉亚到之后,老克劳恩也不管他父女现在小闹矛盾,开始奏明自己此行的目的。

“老臣,今日奉图格林国王恩督瑞亚陛下之亲喻,告知蒂米利蒂斯国王:真正的尤瑞恩长公主,以及王甥莉莉亚库洛托公主,在近期已被接回王都高嘉奥拉。图格林王不再承认蒂米利蒂斯国王女格诺莉亚为我国王甥。图格林王国与蒂米利蒂斯王国之议和协定,亦于即日起废除,终止所有的交往沟通。”

本来父女之间还有一点火花摩擦的卡弗尔和格诺莉亚,被克劳恩的宣言惊了个措手不及,不但如此,殿上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大吃一惊。

格诺莉亚怔住了,完全不知所措,她心中冒出无数个问号,所有思绪都堵塞不前。

“这话是什么意思?”卡弗尔往前探着手臂,有些失态的斥问,他的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

老克劳恩解释说:“回蒂米利蒂斯王。经查,距今十余年前,图格林摄政王曾主持一场联姻,即把当时的王储恩督瑞亚殿下的王姊配予蒂米利蒂斯王储卡弗尔殿下。但是,当时的大公主、现在的长公主尤瑞恩殿下不愿对摄政王摩卢多戴蒙斯唯命是从。当时负责将尤瑞恩公主送往纳尔森维迪斯的,是尤瑞恩公主自小到大的玩伴库里齐,他因为同情尤瑞恩,就谋划了个‘调包计’,给大公主找了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送来了纳尔森维迪斯。之后,大公主隐姓埋名,在边境隐居,近日才回到王都。”

卡弗尔气得手都抖了,他脸色涨得发红,他怒斥:“也就是说你们图格林用一个傀儡来欺骗本王!”

“库里齐因为犯了重罪,已经畏罪自杀,所以事情直到现在才揭晓。图格林王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如今,图格林王亲喻:人生于大地之上,与禽畜不同,自然当以自强为法则,图格林要壮大自己,一如人族要自强,是无言的法则。蒂米利蒂斯是我图格林更的敌手,我图格林迟早还将与蒂米利蒂斯一场大战。我克劳恩今日就是为恩督瑞亚王下战书而来。”

格诺莉亚已经不再往下听,她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卡弗尔和老克劳恩的交锋。

卡弗尔很生气,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如同蔽日的乌云一般的气息。

但是最终卡弗尔并没有杀克劳恩,他选择了饶克劳恩一命,让他带自己的话给图格林王:他平息国内叛乱之后,马上与图格林王决一死战。

卡弗尔身为一国之君,现如今知道自己被骗了,把一个普通的村妇当做一国公主迎娶,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格诺莉亚的人生也如同崩塌了一般,她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的寝宫,往床上一躺,再也没有声息。

在格诺莉亚的人生里,“母亲”这个概念有些复杂而模糊,母亲很早就不在了——死在了回图格林的路上,据说是暴病而亡,现在回想,或许她是死于“害怕穿帮”吧?在格诺莉亚饱受欺凌的童年时代,她自己圣化了心目中母亲的形象,所以“母亲”在格诺莉亚的心里犹如信仰一样。

现在,“图格林公主”的形象崩塌,自己也不再是图格林王室,而是一个只有一半王族血统的人。

有如烧心般的痛感。

对于格诺莉亚来说,自己的人生犹如被人分走了一半的蛋糕,一股巨大的缺憾感和空洞感袭遍她全身。王国内乱,亚罗音被陷害,自己的身世发生剧变。

种种事情交集,格诺莉亚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而与之相比,面前突然多了一大块蛋糕的莉莉亚库洛托的人生,突然变得光芒万丈。莉莉亚库洛托的母亲竟然是强大的图格林王国的公主,而且是国王恩督瑞亚唯一在世的亲人,可想而知她的独女将受到各种尊崇。

莉莉亚库洛托在头几天的确被王宫的尊贵生活迷了个乱花障目,但是她从小接受的是尤瑞恩公主的教导,加上血统里也有王族的遗传的缘故,一来接纳各种礼仪的教化比较轻松,二来能做到尽量处变不惊不在王宫内外失了自己的颜面,三则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不至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莉莉亚库洛托最近每天都要谒见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王舅、舅母,唯独不需要她专程打招呼的就是她的表弟王储兰德罗亚。虽然莉莉亚库洛托对新家族、新家人以及彼此的新身份感觉有一点点的不大适应,但是见面多了,陌生感自然就减轻了。可是兰德罗亚不同,自从来到王都第一次见到兰德罗亚之后,兰德罗亚就再没出现过。

莉莉亚库洛托一开始羞于结识这位“弟弟”,现在她适应了王都生活后觉得不和兰德罗亚打个招呼不自在的时候,她又发现自己找不到兰德罗亚了。

按恩督瑞亚王的说法,兰德罗亚的举止很奇怪,是他密令格兰度把尤瑞恩公主接回王都的。但那之后他却自己给自己讨了个罪,罪名是欺君瞒报,而更有意思的是恩督瑞亚王什么都还没说,兰德罗亚就有给自己做了审判:功过相抵,罚禁足一个月,地点选在藏书众多的艺术宫,“大不了”就是克扣一个月的下午茶和糕点,把恩督瑞亚惹得哭笑不得。

就这样,兰德罗亚又把自己藏进了书堆里。

恩督瑞亚不明白为什么兰德罗亚知道尤瑞恩藏身阿库依村的事,兰德罗亚的回复是,他很多话都是受某个梦中的稀薄之音指示,而“尝试”着说的,具体情况自己也不清楚。

恩督瑞亚为此感到困扰,若说兰德罗亚是真的天真无邪,他又每日与书为伍,一番定国之论更是指明图格林百年国策。但要说兰德罗亚是步步算计,他还是个十岁孩子,能有多少心机?

恩督瑞亚也只好相信兰德罗亚的“天启”之说。

为了见兰德罗亚,莉莉亚库洛托来到了艺术宫,她笃定决心要见见兰德罗亚,这是个为自己带来了东洲最尊崇的地位和待遇,同时也彻底打破了自己人生平静的人。

艺术宫是藏纳图格林王国诸多文物、书卷、藏品的地方,莉莉亚库洛托在这里转了小半天都没找到兰德罗亚。虽然高嘉奥拉王宫的原型是纳尔森维迪斯王宫,但是因为地形和国力的原因,高嘉奥拉的王宫规模三倍于纳尔森维迪斯王宫,仅艺术宫几乎抵得上整个纳尔森维迪斯的行宫。莉莉亚库洛托在这里转悠半天已经有些疲惫了,这时候她开始觉得身上的华服有些累赘,殊不知这些华服正是限制穿着者,让他们不要到处“疯耍”以保持王室风度的。

莉莉亚库洛托在一个走廊的路口前停下,在垫有软垫的长凳上坐下,稍微缓口气。莉莉亚库洛托的侍从也有些累得够呛,她体力还不及早早开始做家务的莉莉亚库洛托,累得苦不堪言。

莉莉亚库洛托问侍从:“你们的兰德罗亚王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公主,王子殿下是个很安静温顺的人……至少大部分时间都是。”

“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什么意思?”

侍从唯唯诺诺的说:“是,我们其实也不敢妄言,但是王子殿下的确是个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的人,只是有时候他的行为又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有点像巫师是吧,看不透,但好像觉得又很厉害。”

“这个,我们不敢妄言。据说,王子殿下前些年曾经生过一次重病,那之后他丧失了些许记忆,性格也变了。”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是的,那之后王子就开始喜欢上了读书。具体的小人不敢过问。”

“帝王将相家的孩子,自小志向远大,这当然不是怪事。”

莉莉亚库洛托一句局外人的话,侍从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由衷的感谢莉莉亚库洛托的“点拨”。有时候只站在一个角度看问题会感到迷茫,莉莉亚库洛托前十几年的人生都在平民之家度过,而之后她却又来到了王都,两边对比,很容易就得到答案了。

“诶?那是什么。”莉莉亚库洛托的目光被一条旁支的走廊尽头的一幅挂画给吸引了,那幅挂画就像这条走廊一个通往新世界的门一样,引起了莉莉亚库洛托的兴趣。

侍从抬起头,往那条走廊望去,她还没看清里面的画像,莉莉亚库洛托已经往里走去了。

走廊尽头其实是一个藏画室,这里的墙上也挂着数幅画作,都是价值连城的名画,唯独莉莉亚库洛托看到的这幅迎着走廊的挂画是新挂上来的。

虽然有争议,但是这幅挂画没有被撤下,兰德罗亚力排众议,并且压住父王恩督瑞亚的冲动,把这幅挂画留了下来。

这是一幅不朽的艺术品,虽然只用了七天就完成,但是它注定流芳青史。

这幅画是巴雷诺为恩督瑞亚画的《公主与侍卫》,在莉莉亚库洛托回到高嘉奥拉之前,这上面的人一个是恩督瑞亚一直坚信不疑的亲外甥女,一个是恩督瑞亚望眼欲穿的优秀战将。

让莉莉亚库洛托惊格诺莉亚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她忍不住问:“这是……我?”

“哦,回殿下,这是蒂米利蒂斯的公主格诺莉亚,旁边的是他的侍卫长亚罗音。陛下一直都把格诺莉亚公主当成是尤瑞恩公主的后代,所以在他剿除摄政王的余孽之后就与蒂米利蒂斯修好,请画师画下了这幅画。”

格诺莉亚有些迷茫,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画像上白衣的格诺莉亚和披甲的年轻将领亚罗音,忍不住轻声感叹:“好般配的一对儿人儿哪。”

“亚罗音曾经在蒂米利蒂斯的北方军团任职。他是蒂米利蒂斯北方军团的策士,曾经帮助罗斯卡帕斯多次击败我国大军,他至少歼灭了我军六千名士兵。亚罗音是格诺莉亚公主最重要的党羽,也是蒂米利蒂斯的第一武士。”

“他让我感觉有点眼熟,但是……又说不上哪里眼熟。”

“殿下也是这么觉得的吗?其实我也隐约有这种感觉,但不大说得上来。”

“唔……”莉莉亚库洛托嘀咕间,背后一个人影无声的走了过来。

侍从注意到地板上的人影反光,抬头看去,被吓了一大跳,急忙退开一边,惶恐的鞠躬致意:“拜见王子殿下。”

莉莉亚库洛托回过身来时,兰德罗亚站在自己的身边了。十四岁的莉莉亚库洛托被矮了自己两个头的十一岁的兰德罗亚的惊吓,她“呜哇!”一声喊了出来。

兰德罗亚身上穿着长裾的夏装丝绸袍子,双手乖巧文雅的搭在身前,他用平和轻柔的声音说:“很棒的画不是吗。”

莉莉亚库洛托看到兰德罗亚这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有些语无伦次的回,“呃……是,应该说是无价的。”

“怎么有心情来参观艺术宫了?”

“其实我不是想参观你的艺术宫,而是想……找你来着,这些天,都没能单独对你致谢,觉得有些失礼。”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兰德罗亚不大以为然的说。“我父王因为格诺莉亚的事,心里并不是真的要敌对蒂米利蒂斯,不能让这块明明并不存在的绊脚石阻挡一个王国的道路。”

莉莉亚库洛托对兰德罗亚的话感到不寒而栗。

“你是说,这上面的格诺莉亚,是……敌人吗?”

兰德罗亚在这个问题上却没有直率的袒露自己的观点,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丁点的敌意。

“兰德罗亚。”

“什么事,莉莉耶姐姐。”

兰德罗亚叫人叫得又亲有糯,像甜而不腻的软糕,莉莉亚库洛托被一个小王子这么突然又自然的一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酥了。

“你改变了我的人生,真的,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你是怎么知道,我母亲藏身阿库依村的。”

“这个,是我的小秘密。”兰德罗亚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又回到格诺莉亚身上来,这种专诸令莉莉亚库洛托感到有那么点嫉妒。

“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些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兰德罗亚的话超越了莉莉亚库洛托所能理解的年龄。

莉莉亚库洛托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还处于一个懵懂未知的状态,而兰德罗亚似乎下探到了某个难以想象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