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德到了洛利附近，直等到络腮的灰白大胡子长出来，遮住了半张脸，才去工地应征做工，他身强体壮块头大，虽然在逃亡的过程中受伤，有些跛脚，但是还是被工程负责人爽快的雇佣了。

这一年多以来，费尔南德遭受生死的巨变，又大病一场，再跟着马戏班四处旅行风吹雨淋。以前王孙那股优渥环境里面养出来的精贵劲儿，早就褪干净了。往日里一身凌人傲气也早就收敛进了体内，反而多了一份岁月炼就的沧桑感，很像是一个傲骨仍在的落魄贵族。

领了简单的被褥和生活用品，搬进了工人们的工棚。工棚和军营相距不远，每天傍晚收工之后，费尔南德总不免向军营眺望，希望能看到薇薇安的优美身影。可惜……

距离近了，反而心里的思念更加疼痛的翻腾起来，有时胸口实在刺痛到睡不着，在闷热的夜里，他一个人会游荡在工棚外面，不知不觉走到临近军营的地方，远远地望着军营中心的位置，他知道薇薇安的帐篷在那里。她睡了吗？她也会在想我吗？小王子长得怎样的模样？费尔南德总是愤愤的认为，不只是薇薇安，就连那个儿子都应该是自己的。天煞的该死的卡洛占了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

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薇薇安的帐篷里面漆黑一片，并没有人居住。早在他入住工棚之前，薇薇安和瑞恩达瓦就以考察努尔草原植被为由，带着小队人马渡过了波利河。

薇薇安兄妹渡过了河，没在努尔草原逗留几天，就直接向蝮蛇山脉的方向去了。到了临近的地方，索性薇薇安和跟来的二十人组成的精锐卫队说明，想去蝮蛇山脉实地看看。这次的精锐卫队是由王宫卫队的格斗高手组成的，他们全部都经历守城一战，也知道后来的十四万大军消失在了蝮蛇山脉，听王后这么一说，马上会意。

其中的小队长正是王宫卫队的副队长奥戴尔，他直接问薇薇安道：“陛下这次是考察草原只是借口，来看蝮蛇山脉才是真实目的吧？”

薇薇安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这里消失了十四万大军，必然对于敌人而言也是个相当于军事堡垒一样的重要地方。我们这样一队人马冲过去，必然打草惊蛇。”

小队成员纷纷点头。

“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按照计划的路线，分成两三个人一组，到邻近的镇子上面去买了这里普通的衣服，装扮成为普通的居民或者旅行的客商按照各自的时间表和路线图，分头去实地看看。”

瑞恩达瓦取出了九个信封，分别给到几个队员的手上，大家拆开信封，里面写着各自不同的时间安排表和各自不同的旅行路线，最下面是需要扮演的身份。唯一相同的是，最后的结束时间和集合地点。二十天后，在翡翠之城集合。

奥戴尔一看皱了眉头，收起平时笑嘻嘻的脸、沉下声：“陛下，我们是来保护您的安全的，这样分头行动的计划，我不能服从。”

“我也赞成副队长。”

薇薇安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胸有成竹的笑笑，“你们真的动起手来，哪个是我哥哥的对手？”

大家面面相觑，都没说话，上次瑞恩达瓦对阵赫曼之后，他们怎么会不知道王子的厉害。

“那就是你们看不起我的武艺？”薇薇安打蛇随棍上。

“那倒也不是。”奥戴尔闷闷的说，“陛下和殿下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保护两位不出差错是我们的职责。”

“这一路上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我们，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任务都是侦查。”

队长还想要说什么，刚张嘴还没出声，就被薇薇安打断。

“王都被围困的情形，难道你们都忘了，多少战友和无辜的百姓死在那几十天里面？后来城外的合葬坟冢大得多么惊人，你们都应该知道。这十四万人去向不明，而且当初二十万人的大军来路就是不明的，我们不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你们谁敢保证不会再来一次王都被围？”

战友的战死和残疾对于队员们来说，一直都是心上难以愈合的伤疤，听到这里都面色黯淡。

“士兵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保护几个身份贵重的人。身居要位，要是自保的本事都没有，早早晚晚也是要被人赶下去的。”

奥戴尔只得悻悻的回应，“我明白了，陛下。”

“你们都是武艺超群的人，观察力和自控能力也优于常人很多。这次你们分组通过不同的路线收集情报，一定要注意酒馆、集市的言论，情报主要是关于军事部署、当地权贵的动向、关系这一类的。每天收集到的情报，到了晚上就撰写成记录。”

“是。”众人应声。

第二天，众人分别按照时间表出发。薇薇安和瑞恩达瓦两人一组，扮作去翡翠之城探亲一对夫妻，两个人都身披亚麻色的常见的斗篷，头戴兜帽，薇薇还拿了一条长长头巾把整个头脸都包了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免得金色的长发泄露身份。

策马奔驰了大半天，兄妹二人来到了蝮蛇山脉下的一个小镇，找了家旅社住了下来。西蒙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三人一见面，西蒙变不紧不慢的把在这里收集多日的情报，统统报上。

西蒙打开一张地图，耙了耙柔软的短发，手指在地图上耐心的介绍道：“蝮蛇山脉因山脉折叠扭曲的走向像蝮蛇而得名，山脉其实分为南北两段，北面的一段从努尔草原扭曲着延伸到东南海边。南面的一段分为两小段，东面的一段也临近大海几乎平行的贴在北面山脉的下面，两条山脉的中间是一道深谷，叫做鳄鱼涧，因为三面夹山，一面临海，里面瘴气笼罩，传说多有沼泽和泥潭，里面还有鳄鱼出没，很少有人进入山涧，进去的很多也就再没有走出来了，个别走出山涧的人说，里面是生性残忍的海魔女的后人们居住的地方。南段山脉西面的一小段和东面的断开一条狭长的深谷，联通了岩黄沙漠和大海，叫做听潮谷，因为谷中常用海潮回响而得名。

“海魔女？”薇薇安不解，“这不是传说吗？”

“的确是传说，但是蝮蛇山脉的居民都对此深信不疑。”

瑞恩达瓦指了指在地图最东南的一个远离大陆的虚线画成岛屿，“传说中，时隐时现的魔女岛在这里，距离这里异常遥远，怎么会让后人在这里生活呢？”

“这里的居民们说，海魔女多情好色，海魔一族男性很少，海魔女会经常在海上劫持船只上的船员，这个地方是航道转弯的地方，水流比较复杂，所以海魔女经常在这里袭击船只。”

“这个我听费尔南德生前也说过，他说他荡平海盗的时候，听船员们都说海盗和海魔女是联合动手的，当初海盗最猖獗的也是这里航道转弯处，原因也是这里水流复杂。船只万一不慎被海盗船追击就会偏离航道。这个位置因为一直容易发生海难，因此有巡航的公国海军船只担任航道的护卫。但是一旦商船偏离了航道，驶入大海就会彻底落入海盗的手中，不再有生还的希望。”

“王孙当年见过海魔女？”瑞恩达瓦狐疑的问。

“那到没有，他也说着只是船员的传说，只是这个传说和西蒙讲的传说很是配合。”

三个人互相对看了几眼，诡异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图里面爬了出来……

这让薇薇安想起了凯瑟琳，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西蒙继续指点地图，“蝮蛇山脉的东侧是一片森林，气候湿润，但是森林里面也有瘴气和毒雾，因此很少有人居住，听说里面的动植物都和别处不同。而由于水汽被蝮蛇山脉阻挡，无法深入内地，山脉西侧就是干旱的岩黄沙漠。”

薇薇安指着地图上蝮蛇山脉最西北端的位置，“大军是在这里消失的，这里你去过吗？”

“去过，这里蝮蛇山脉的北侧是努尔草原沙化很严重的地区，当地的居民说这里的地底有暗流沙，我在那里打听的时候，听说过一夜之间，一圈牲畜就消失了的事情。”

“暗流沙？！”薇薇安秀气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流沙在地表是一直存在的，是由于风的方向导致的整个沙丘的流动，暗流沙就是在地底流动的流沙，在沙漠深处都不太常见。这个区域发生暗流沙就有些奇怪了，十四万大军消失的区域正是暗流沙偶有发生的区域。”

瑞恩达瓦兄妹很清楚西蒙的谨慎耐心的个性，如果不是真的相信自己的推测，他是不会对难以联系在一起的事情表明认同态度的。

瑞恩达瓦问道，“你推测的依据是什么呢？”

“那一圈的羊消失的时间正是基诺大军围城前的十几天，而且……”西蒙拿出自己从基诺军营偷来的地图，把它重叠在公国地图上面，一个行军通道的出口就是这个区域，西蒙修长的手指在这个点上重重的敲击了两下。

瑞恩达瓦接着又指了指其他的岩黄沙漠和努尔草原交接的地方，另外还有四个行军通道的出口。“你稍事休息几天，就去这几个地方也打听一下是不是有暗流沙的传闻吧。”

“是，殿下。”

第二天一早，西蒙就辞别了瑞恩达瓦兄妹，三人分成两组都分别离开了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