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竭卷轴 第十一卷: 河流与黄沙-6
作者:elen_valar      更新:2019-09-14 22:23      字数:3213

薇薇安一行人在小镇忙的不可开交,卡洛在王都也没闲着,在一个深秋清冷的下午,首相瑞斗终于好心安排在王宫里面闷了两年的卡洛,去城郊游玩。卡洛像出了笼的小鸟一样的开心,国王的车队前呼后拥的来到了静穆湖畔的山中,秋末的萧条气息已经渐渐浓郁,湖畔有着说不出的孤寂。卡洛站在湖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薇薇安和自己一共也没见几面的儿子,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好不好?心里难受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卡洛!”一个吃惊的女声。“真的是卡洛吗?”

卡洛寻声望去,一个清瘦的少女,身材十分小巧,披着一个紫色的丝绒斗篷,一头浓密的大波浪的黑色卷发,披垂在背后直达腰际,紫色的瞳孔里面,掩饰不住的惊喜。“阿迪缇!”卡洛冲了上去,拉着少女的手,开心都要跳起来了。

两人少年时就认识了,从最后一次见面后,已经分开了五年多,一见面两人都经不住激动不已。

卡洛的母亲叫做芮妮丽娅,她的亲姐姐是萨耶家族的族长夫人,膝下一双儿女,姐姐叫做阿迪缇,弟弟叫做阿比。阿迪缇从小经常来王都暂住,每次都是在芮妮丽娅的庄园,和卡洛自幼相识。卡洛个性软弱,而阿迪缇比他更加柔弱敏感。因此两人在一起,卡洛倒是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两人手拉着手,分别五年有着说不完的话,直到阿迪缇的双手都冰冷了,卡洛才想起来,上了马车两人继续说话,道不尽着五年的相思,说不完着五年分别的境遇。直到天色黑沉了,卡洛不得不回王宫,才和阿迪缇恋恋不舍的分了手。

从这一天开始,卡洛就罹患了异常严重的相思病,坐在议事殿里,不再左顾右盼的等着结束了,而是彻底就心思游离了,双眼失去了焦距,呆坐着变成了一座雕塑,偶尔有人问他看法,他都完全充耳不闻,急得首相有一次竟然斗胆走过去推推他,他才反应过来。内阁大臣们本以为对他的失望情绪已经早就降到了谷底,谁知近期以来更下一程,再创新低,而且大有跌跌不休的气势。

首相也忍不住不断的皱眉。通过王宫里面安插的人,知道薇薇安与卡洛从来貌合神离,不过所幸两人已有一子,这个孩子将来便是正统的王子,两人无情也无大碍,政治婚姻本因如此。于是才安排了卡洛和阿迪缇的相见,想给百无聊赖的卡洛的生活增加点儿调剂,哪怕收养成为情妇也没什么不可,反正不会让阿迪缇登堂入室,薇薇安心里八成压根儿就没有卡洛这号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卡洛竟然一见成痴,就再也放不下了。

偌大一座王宫,卡洛以前只觉得无聊,却从来没觉得寂寞。现在从睁开眼一刻开始,到睡熟的一刻为止,无时无刻,不休不止的,脑海里翻滚着的全是阿迪缇的音容笑貌,原来只有想念一个人才会真的寂寞。

卡洛三番四次的派人去请首相来,瑞斗猜到百分之一百是要让他安排与阿迪缇再见面,于是推说事务缠身,一直不见卡洛。最后卡洛急得竟然发了脾气,遣散了国王殿里的全部仆人,威胁说从此不吃不喝谁也不见了,接着真的连着两天没去议事。首相这才不得不来见他,当然为了哄他继续参加议事,每晚都送阿迪缇来国王殿,第二天早上在送走。

对此王宫卫队的士兵们集体心知肚明,却全体假装不知,偶尔在巡查遇到了首相和阿迪缇,就当做没看见。里面不少和薇薇安并肩守城的士兵,暗地里都为薇薇安不值。一个娇贵的王后带着才几个月大的王子,镇守在治河第一线,国王却在宫里拈花惹草,夜夜笙歌。

这些动态,早就由迪诺传递给了安德鲁。首相庄园的“护院”暗部卢卡发现首相差人送了一封信给了沙漠少女。之后没几天沙漠少女就出门去了平时从来不去的静穆湖边,并在那里“巧遇”了卡洛。之后,才知道了少女的真实身份。

于是,安德鲁将这些联系起来的拼图,详细描述,送到了瑞恩达瓦的手上。

瑞恩达瓦和薇薇安都皱眉不语,本来卡洛找个情妇,薇薇安丝毫也不介意,甚至还觉得轻松一些,卡洛对她若有似无的感情,薇薇安也有察觉,一直觉得心里有那么些许歉意。可是,这个情妇偏偏又是岩黄沙漠萨耶家族的小姐,这逃走的十四万大军,萨耶家族和卡洛生母的交往,还有和首相瑞斗的关联,全放在一起,背后的阴谋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浓重。

王后殿新任主事海伦娜也送来了信件,信里面的内容,都是国王殿仆人偷听到的卡洛和阿迪缇对话的信息。薇薇安看了之后,知道了卡洛和阿迪缇的旧识,或者说,压根就是青梅竹马,又知道了芮妮丽娅和萨耶族长夫人原来竟然是亲姐妹。

瑞恩达瓦看得都难得做了个奇怪的表情,眉毛挑的一高一低,一双天蓝的眼睛眨了半天,彻底无语了。

王宫的乌烟瘴气,薇薇安也没空去想。王都卫队的人马现在兵分两路,一路去考察准备要兴修水库的波利河上游地区,护送着三位治河官员和后来加入的一群老学究们,另一路留下时刻准备着和洛利镇的居民一起抗洪。

赫曼和保罗都留在了驻守洛利镇的队伍中,赫曼和保罗住得久了,慢慢的也摸清了他的脾气。虽然两人同岁,但是赫曼却成熟太多了,像个大哥哥,一两个月下来,竟然能管着保罗早上按时起床和大家一起晨练了。赫曼还给保罗削了一把木头剑,教他剑术,不过保罗完全不是那块料,别说学习剑术了,手脚协调性都不佳。保罗虽然脾气坏,但是赫曼事事让着他,真心对他好,他却很知道,也乖乖的和赫曼早起练剑,至于练成什么样子,赫曼也不说他,就当他动动锻炼身体也是好的。一段时间下来,保罗结实了一些,看上去没有刚来时那么羸弱了。

薇薇安和瑞恩达瓦看到两人相处的不错,总算放心了,这个天才设计师,那天一个不爽,愤然而去,这马上打算开工的工地可怎么办呀。

繁杂的事务轮番而来,恍惚之间,薇薇安偶尔会忘了费尔南德,忘了内心翻滚的伤痛和仇恨。只要有瑞恩达瓦在身边,她就会觉得安心。每天看见他的温和的笑容,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好像有一道温润的光辉,环绕在自己周围,保护自己在即使在最纷乱的环境里面也会不受伤害。她知道,这是她对他根深蒂固的依赖。

平静的日子如浮光掠影,倏的一下就不见了痕迹,河水里面浮起了细小的冰凌,水面距离河堤上缘越来越近,镇民和士兵们昼夜不停地分班用准备好的沙袋垒高河堤。薇薇安的心也揪到了嗓子眼。吉娜倒是镇定,冷静的说,“就这一两天了,就快出事了”。

薇薇安命令小镇的居民全搬进了军营里面居住。

吉娜笑笑对薇薇安,豪迈的说:“万一过两天我没了,你替我儿子找个好人家收养”,一脸的坦然。

吉娜没看到这时站在她身后的赫曼,脸上溢出怎样复杂的表情,有些敬佩,有些欣赏,还有些怜惜。

当夜,河堤就绝口了,冰冷的河水不断的从裂开的河堤缝隙里面喷涌而出,吉娜真的经验丰富,判断河堤肯定要溃堤了,索性让大家撤退,选择了泄洪。

浑浊粘滞的河水夹带着细碎的冰凌一瞬间就把洛利镇以及周边的天地变成了一片泽国。站在高处的众人,望着村落和田地没入水中消失在视线里,觉得这不可思议的像变戏法一样,一切说没就没了。

接下来几天,吉娜又指挥大家疏导通往洛利河的河道,让泄洪区里面的水尽快排干。洛利镇果真像保罗说的一样地势实在太低,水竟然怎么排也排不干,积在地面半米多高在也下不去了,只能靠太阳晒干蒸发了。

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漫堤,隔三差五的发生,薇薇安在议政殿里面听说的时候,说什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持久战。心里对小镇居民们,尤其是吉娜升腾起无比的敬意。

一天晚上,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刚吃了晚饭,都东倒西歪的歇着,连起身回帐篷的力气都没了,薇薇安开口问道,“你们要不要全体搬到别处去?这里这么危险,村子和田地动不动就没有了,你们要是整个镇子都搬走,我可以帮助你们找到一个适合的地方,重建家园。”

吉娜和薇薇安相处久了,也没什么顾及,直言道,“我们娘俩儿是能走,可是我的父亲呢?我那先生呢?他们都在这里,我们能去哪里呢?”说着手抚着自己儿子柔软的头发。

“这里是我们的家啊。”其他的镇民们附和着。

薇薇安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谁从腰后摸出一支笛子,时断时续的吹起了小调。篝火旁的众人再也没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