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每次遇上杜主任，韩墨扬的心里再无法保持平静。他不知道那金丝眼镜背后是一颗什么样的心灵。

这件事仿佛是一道分水岭，把韩墨扬从没心没肺、顶多是筹谋着怎么能顺利留院的理想主义少年推向了世俗世界。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普外四科也不是铁板一块，正副主任各有拥趸，面和心不合。

大主任肖晓光兼任三级学科主任，年近60，一丝不苟，不讲情面，做了十几年的科主任，不怒自威，对待工作严肃认真，是典型的老一辈科技工作者的样子。科室里很多教授都是他带出来的，现在连徒孙也都能够独挡一面了。

杜主任则是新时代新面貌的代表，对待工作认真但不认死理，自身水平过硬却不惟技术主义，有识人的慧眼也有容人的雅量。相比较肖家班的嫡传体系，杜主任周围的人更加多元。

下班了，韩墨扬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往外走。走到一楼，忽然感觉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就听见王老爷子的声音：“臭小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韩墨扬喊了声师傅，他突然有点好奇，师傅有没有遇到过这些事情呢？

王老爷子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问，“有事儿吗？咱爷俩可有阵子没说话了。”

韩墨扬点点头，随在师傅后面进了诊室。

他斟酌着把事情的经过学了一遍，王老爷子鼻子出气哼了一声，“怎么，受不住了？看到这个世界丑陋的一面了？”

韩墨扬犹豫着点点头。

王老爷子继续说道：“你们杜主任可不像你傻乎乎的，他从念书那会儿就特别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本来谈了一个同乡的女朋友，有几年了，后来为了拿到保研的名额，和学院院长的女儿好上了。不仅让院长千金死心塌地的嫁给了他，还帮他留在医院，以及后来为他铺了这条路。他这个人最厉害的地方不光是自己多么厉害，而是太擅长利用别人实现目的。放在古代，这是将才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韩墨扬想想自己，还在跟一个死去2000多年的人吃醋呢，多幼稚，多不成熟。

但是他还是不明白，问道：“病人生病已经承受了很大的痛苦，为什么、怎么能够再问他们要红包呢？”

王老爷子似乎答非所问，他缓缓道：“有的时候人是身不由己的，你知道吗？他在那个位置，有些事情他不做，也会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去做。而这个时候，他就需要权衡，权衡这件事值不值得撕破脸面的说，甚至这个人以后还有没有用……”

韩墨扬似懂非懂，却很坚定的说：“有朝一日，如果我能坐到那个位置，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王老爷子说：“那科主任的位置可不够，你得到更高的地方，改变游戏规则，才可以想不这么做就不这么做。”

韩墨扬点了点头，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跳跃着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