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叔的丧事莫力嘉大力操办，租用了一个宽阔的场地，布置也大费周章，进门两边的花圈累了一层又一层，灵堂上方悬挂着葫芦叔的黑白照片，下书了一个斗大的‘奠’字，两侧是重重叠叠的挽联和亲朋好友赠送的祭幛，供桌上摆满了鲍参翅肚，还点了长明灯，连门外的两张用于签到和收礼的长桌都是名贵的鸡翅木。

莫力嘉披麻戴孝的站在家属位置，葫芦叔的老婆抱着孩子老实的站在他旁边，江湖上各路人马陆续前来鞠躬，几个叔父对他装模作样的德行颇有微词，可灵堂上也不好争辩，个个拉着脸，门口有人拖长音调道：“有客到~”

凌又于身着全黑西服，连领带也是细条状的纯黑色，贴身的西服勾勒出他修长精瘦的身形，这个场合下，他把额前的头发全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更显冷峻。赵晓峰也跟在他身后。

他走上前，旁人道：“来宾请留步，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他面目严肃的照办。

旁人又道：“家属答礼。”

他移到家属位置，直直的望着莫力嘉，并没颔首答礼的打算，莫力嘉也不惧的回望过去，并出言挑衅，“怎么不见王得宝那个跟屁虫，人不到，礼可还是要到的。”

“我也正找他呢，你有他消息记得告诉我，毕竟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凌又于眼神威慑，微抬下巴道。

莫力嘉轻蔑一笑，客套道：“请就坐吧。”

凌又于不再看他，解开西装扣子，坐到来宾席。司仪见来人都差不多了，请家属致辞，莫力嘉举着小酒杯，厚着脸皮走了上去，“兄弟们，今天到场的都是给葫芦叔的面子，也是给我莫力嘉的面子，葫芦叔一生仗义疏财，为兄弟两肋插刀，可惜天妒英才，被某些王八蛋暗算，死于非命呐！我们该不该为他报仇雪恨？！”

本来是简短总结逝者生平的悼词，被莫力嘉一番豪言壮语搞得像要提刀出去打群架。

庄严肃穆的氛围霎时被打破，底下众人也不合时宜的高呼，“该！该！”

“好！早前我也放话了，一定要找到那把杀人凶器和真凶，谁有线索，可以随时来找我莫力嘉。”莫力嘉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红仔也坐在下面，假装咳嗽用手捂着嘴边泛起的笑意，凌又于深深看了他一眼。

“嘉仔，你自身都难保了，还做这么大动作干嘛，我劝你低调做人！”一个身材瘦得跟木板一样的叔父发了话，可能实在看不惯他的嘴脸。

“祥叔，你这话几个意思？”莫力嘉对拆他台的老头很是不满。

祥叔冷哼一声，被其他几个叔父拉住，不让他再说话，此时凌又于适时接上，“也不能怪叔父们替你担心，你不会不知道吧，有人出了‘五百万’的‘江湖追缉令’，务必令你去蹲大牢。”

此言一出，众人炸了锅，大多数人也听到过这个“江湖追缉令”，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真的，交头接耳的纷纷议论起来。

这个风声莫力嘉自然收到了，但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被德高望重的叔父和凌又于拎出来说道，面上挂不住，语气也跟着不客气起来，“祥叔，我知，你年纪大了，胆子会变小，只想含饴弄孙，但葫芦叔的横死和我被人出‘江湖追击令’是两码事，找出害死葫芦叔的凶手是第一位的，我自己的命算什么，出来混，讲的就是道义，不然兄弟们怎么服你。葫芦叔待我如亲生仔，我都不站出来替他讨回公道，谁还能？！！”莫力嘉插着腰激情演讲，势要把气势拉回来。

“嘉哥好嘢!”一班年轻小弟齐声吼道，给足莫力嘉排面。

莫力嘉恨恨的看了凌又于一眼，又面向众人道：“这是我们莫家人的事，和某些外人没有关系，俗话说得好，不招人妒是庸才，既然我敢当老大，也不怕得罪人，十有八九都是些孬种躲在背后玩花样，有种的就直接杀到我面前来，谁再把这真假不明的事到处散播，有如此杯！”说着，莫力嘉用力把手里的酒杯朝地面摔去，酒杯顿时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凌又于嗤笑了一声，和赵晓峰对视了一眼，站起来走到莫力嘉面前，平静的道：“葫芦叔有恩于我，我不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说罢，转身便走。

莫力嘉微抿着唇，眼有深意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吊唁结束后，他又代替葫芦叔不到周岁的儿子抱着遗像出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些老叔父对胡鲁运的死心有疑窦，可又拿不出证据，只有暂时干瞪着眼看他拙劣的表演。

最后的解秽酒吃到夜幕降临，吃完大部分人三三两两的散了，莫力嘉回到室内，鞋一脱，把袖口解开，开始拆白包，旁边还放着一台点钞机，最后钱被一沓沓分好，他拿出小部分递给手下：“拿去给嫂子。”

剩下的他数了数，全进了自己腰包。反正孤儿寡母的，也奈何不了他。

他又拿了几沓钱给旁边的马仔，“这几天哭丧辛苦弟兄们了，拿去花。”

“嘉哥，这怕。。少了点吧？”

“怎么？那班家伙以为自己是高精端人才吗，还嫌少？屎大把，不够去厕所找。”

马仔欲言又止，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凑上前，“嘉哥，姓阮的这次来真的。我听说以前跟你的去爆了点小料，就拿了不少。兄弟们的心都不稳了。”

“妈的，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我都不认识他，也没得罪过他，他痴线了吗？”莫力嘉心里敲起了鼓，烦躁的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嘉哥，你糊涂了，你忘了陈秧吗，这么久没他消息，姓阮的搞这一出，怕是陈秧已经死了，他是为了替他女人的弟弟出头呢！”马仔提醒道。

莫力嘉看了马仔一眼，他没想到原来身边的这些小喽啰心里都有杆秤，道：“陈秧在我酒吧里都好好的，自己跑了，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他们算你头上了，嘉哥，咱们要不要先出去避避风头？”马仔建议道。

“你让我跑路？”莫力嘉提高音量。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还听说这个价码会不断加高的，五百万呐，谁不想拿？”马仔又提到关键点。

“那你不想拿吗？”莫力嘉反问道。

“啧，你一日是我老大，永远都是我老大，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你的。”马仔忙着表忠心。

莫力嘉低着头想了会，不置可否。

乔队收到线人的消息，也得知阮子融发布的悬红，气得猛拍桌子，“简直乱来！”

边上的小张倒抱着胸道：“乔队，你不必太悲观，这类人渣有时候我们拿他真没办法，还不如以暴制暴，阮子融这次拿这么多钱出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从内部瓦解他们，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嘛。”

乔队瞪了小张一眼，“一条狗，走到穷途末路都会癫狂，我看是要出事的。”

小张不敢再回嘴，乔队又问：“陈秧还没消息吗？”

“几个线人都说不清楚，他最后露面是在莫力嘉的酒吧，一个叫菲菲的酒吧女把他带走了，现在这个女的也没消息。但。。。但很多人都猜测陈秧可能已经吸毒吸死了。不然阮子融也不会发这个悬红。”小张据实相告。

乔队长叹了口气，“毒品害人不浅。”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里面早就不再是香烟了，而是陈穗曾经买给他的戒烟糖，他吃完后，自己三番五次购买，不知不觉烟就戒掉了，他含了一颗在嘴里，“陈穗回情报科没？”

“回去了，正常的上下班。”小张回复道，想到这个外表言笑晏晏，内里倔强的女孩又问：“乔队，她没来找过你吗，如果陈秧真的死了，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啊。”

“真无动于衷就不会有这个追击令。”乔队冷声道。

小张摸摸鼻子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