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人的一生也许真是宿命安排好的。命运安排你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事情。它可以让你的一生大起大落，它也可以让你风平浪静地过完你的一生。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再回头看时，心洁这样总结。其实又何尝不是呢？如果命运不安排她在高三那年和郭勇相恋，那么她的人生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如果不是自己怀孕，如果不是后来郭勇抛弃了她，如果她能理性一点的面对这段失败的感情，如果陈忠的母亲不是这样的无耻，那么她就不会出去打工，同样就不会想到要去写作，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辉煌，同样就不会遇到那两个影响她生活的男人，不管他们带给她的是欢乐还是痛苦，现在心洁宁愿相信是命运如此安排，所以她认命吧！
想想当初到上海时的生活心洁恍然在梦中，其实当初就算她不提出去上海陈忠也会让她去的，原因之一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生活所迫，那个时候陈忠所在的工厂正面临着倒闭，所以陈忠的工资相应的就有所减少，如果这个老实人能继续在原来的单位上班而不要选择出外做生意，那么心洁他们的日子过的并不艰难。但就是因为这个老实人的一念之差，所以他们家的日子一下子陷如了水深火热之中。当然这也怪不得陈忠，他取出自己攒下的钱去做生意只是想改变生活，可是他忘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最重要的是他去做的生意还是传销，而且他去做的时候正好赶上国家正在打击传销，所以这个老实人的血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不但如此还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外债，这无疑给本来就不好过的日子雪上加霜。
走投无路的陈忠最后又选择回到了原来的厂里，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他平时的老实肯干，再就是厂里也的确需要他这样的工人，所以厂领导破例的留下了他。心洁到上海后一开始是带着孩子和陈忠借住在厂里的破仓库，那是一个堆着许多杂物的仓库，它位于厂里的顶楼，冬天冷得要命，而夏天却热得要死，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很感激了，毕竟他们能一分钱不花的住在这里。心洁和陈忠一直在这个破仓库里呆了一年，最后是厂里需要收回仓库他们才不得不搬了家。这个时候心洁的儿子已经开始呀呀学语，为了能够挣到钱，在陈忠的劝说下心洁忍痛把孩子送回了老家，然后她开始四出寻找工作。
寻找工作的旅程是艰辛的，特别是像心洁这种什么也没有的女人。（当时的她除了一张临时的身份证，再无其它的东西）那时的她因为长期找不到工作所以只能靠陈忠每月六七百元的工资艰难渡着日子。那时的她和陈忠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一个老太婆那里找到了一间房子作为安身的地方。那是一间怎样的房子啊！它大概只有六七平方米，里面除了能放得下一张床，和一张破旧的木台子再放不下其它东西。当然她们也实在没有其它东西。床是陈忠从厂里的宿舍借出来的单人床，旧台子也是厂里不要的办公桌。心洁记得自己是怎么计划着用陈忠那一点可怜的工资的，除去房租一百五，和儿子的奶粉钱还有婆婆抚养孩子的生活费用，他们每个月只剩下一百来快钱。为了能顺利的把这些少得可怜的钱用到陈忠下个月工资，她可没少花心思。菜几乎天天都是很便宜的蔬菜，在蔬菜贵起来的时候则只能买上一些很便宜的咸菜来做菜。那时候的心洁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生活，她看见肉就开始咽口水。她知道只要她肯回到陈忠家就可以改变这种生活，至少她不用每天吃蔬菜，而且只要她肯回去还可以省下租房的钱。但只要一想到婆婆和李光她就开始背脊凉，就决定再苦再累也不要回去。
心洁找工作的路是坎坷的，一开始因为她没有文凭之内的东西所以她处处碰壁。招工的人第一句话总是问她，你多大了，是什么文化。心洁就回答，二十，高中。然后人家就要她拿毕业证书，拿不出来后就被一个白眼，然后工作的事情就免谈。后来是陈忠托人花五十块钱给她办了个假文凭后，然后她开始到一些招工的地方去找合适的工作。有了这个假毕业证书后，心洁找工作也的确比之前容易多了，但找工作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每次在那些中介公司要她交一百到两百元的中介费时，心洁又不得不临场退缩了，她根本就不可能拿出他们要的中介费，还有厂家的什么押金还有什么培训费，这些费用虽然每一个都不是很多，但把它们加起来后总是有五六百块钱的，他们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钱。而且因为陈忠做生意已经欠了人家不少的钱，所以也没有地方去借钱。
最后是陈忠咬着牙给心洁买了两套裙子让心洁到饭店和一些娱乐场所去找工作。当然陈忠让心洁去这些地方找工作一是因为实在没有其它办法，二是这些地方通常都不要什么中介费用，还有是因为心洁漂亮，再就是他不知道这些地方通常都不怎么正规，因为正规的单位需要人通常都要许多复杂的手续的，而不是只凭一个印象就决定要不要人。
心洁穿上裙子时的自我感觉简直太好了，她清楚地记得裙子的价格是四十九块钱。这种价格的裙子放在现在她正眼都不会看，但在当时却对她有着多么大的诱惑呀！她穿上它的感觉是多么的满足，感觉自己就像从头到脚都变了一个人。其实人要是能知足一些该有多好！
心洁一开始找到的工作是在一家歌厅放音乐，工资是八百元钱一个月。这是一家规模不是太大的歌厅，在它里面干活的一共有**个人。心洁到里面应聘时是因为看见门口贴着的招聘启示才进去问的。她记的当时老板很遗憾的告诉她说自己这里的招工名额已经满了，说因为太忙所以才忘记把门口贴着的招聘启示撕下来，当时在老板娘旁边还坐着一个长得不算难看的男人，后来知道这个男人是老板娘的弟弟。听到这里心洁只好转身离开，不过她刚走到门口就被老板娘叫了回来。她问她，你有没有男朋友？心洁一楞，随即回答，没有。这样呀。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看她然后说：“那么你留下来吧。”然后她就留下来了。
留下来的心洁一开始是被安排在大厅里放音乐，那时候教她放音乐的是个很漂亮的少*妇，她是本地人。心洁非常惊奇地看着她很熟练地把客人点的歌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唱片里找出来。客人点歌的时候从来不写是哪张唱片上的，也不写是第几。可是她一看就知道。她告诉心洁，说在这里干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很快就记住了。这个女人对心洁很是友善，她经常带零食给心洁吃，而心洁也很尊敬她，后来心洁现她和歌厅里的一个吴姓男士交往甚好。他们通常挨在一块很愉快的谈心，在他们谈心的时候心洁现他们彼此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对方。而且在他们谈心的时候从来不顾及心洁，就像她是一个隐形人。心洁不知道两个有家庭的人是怎么生出好感的，而且还走得如此之近，后来在上班的时候漂亮少*妇就开始拜托心洁帮她干活，而她则和那个吴姓男人出去了，当然他们出去的时候通常都是挑老板不在或者是歌厅没有生意的时候。他们出去干什么心洁不是很清楚，但有一天晚上，心洁回家的时候看见有两个很像他们的人从一家旅馆走出来。后来心洁就开始明白他们出去干什么了，她常常在心里为他们感叹。他们是两个很幸福的人，但在他们背后却又是两个不幸福的家庭。
心洁后来就被老板的小舅子调到了包厢的放音室，老板的小舅子就是心洁那天去应聘时看到的坐在老板娘身边的男人。他其实并不在这边上班，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上班，他的脸虽然长得不难看，但个子矮小，重要的其实并不是个子矮小，而是他的一只腿有些瘸。瘸腿让他从此只能呆在家里，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开始到姐姐家的歌厅上班。心洁被调到包厢放音室是因为她不怎么听得懂上海话，而去唱歌的客人大部分都是上海人，他们不说普通话，都是操着一口上海腔阿拉，阿拉的，所以心洁常常弄不懂他们需要什么。后来就被调到了包厢，包厢放音乐不需要面对客人，只要看着前面的屏幕就可以了。当然心洁从大厅调到包厢其实是种照顾。在包厢她只要按照客人的要求在屏幕上给他们点上他们喜欢的歌就可以很轻松的坐在沙上看书。她不用像在大厅一样的被客人呵斥，也不用去给他们收拾台子。
心洁被调到包厢后是老板的小舅子教她怎么放音乐的，这个瘸腿的男人一开始教心洁放音乐时非常不自在，他会常常在心洁看他时一下子变得口吃起来，而且脸还会红，所以一开始他和心洁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后熟悉下来后他就经常到包厢的放音室里来，来的时候还带上一些吃的或者是可以解闷的东西，而且他还经常主动帮心洁放音乐。后来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提出请心洁去吃夜宵，心洁不想去的，可后来还是去了。因为在大厅里教过她的那位上海少*妇突然前来劝说让她去。她们去的是一家火锅城，到那里后上海少*妇突然推说有事就临时离开了，后来就剩下她和老板的小舅子。当时的气氛变得很尴尬，后来是老板的小舅子主动问她话的，他一开口就问她。“你对我印象怎么样？心洁回答说，很好啊！她的回答让这个瘸腿的男人的自卑感突然消失了。他对心洁说，那么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心洁一楞，说我们不就是朋友吗？他说，我说的是男女间的那种朋友。如果你同意，我姐姐说她会把我们的婚礼办得很隆重的，而且，她还考虑让我们自己经营歌厅。话说到这份上心洁明白了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现在又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任何一个和你没有关系的人对你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她后来就实话实说了。在她告诉他自己结过婚并且已经有小孩子的时候，她看见老板的小舅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后来他就一言不地自己先走了。
结果是第二天心洁去上班时就接到通知说叫她以后别来了，通知叫她别来的是那个一开始教她放音乐的上海少*妇，她把心洁的工钱用一个小纸袋包好递给心洁，她说其实你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所以不做对你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情。然后心洁对她说了声谢谢就拿着钱离开了。那天她在外面整整转悠了一整天，转悠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很多，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她虽然觉得自己被炒鱿鱼很伤心，但她却又不能没有工作，所以后来她就又开始注意那些饭馆或者其它的地方的招聘启示，所以那天她一直在外面找到很晚才一无所获的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