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歹毒阴谋
作者:华魂王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84

舒雄觉得六神无主,惶惑地游逛大街小巷,象一只没有窠的鸽子。

“一切都完了。如今我落得一个人了!”舒雄辛酸地想道。但他却不感到怨恨,只有痛苦,一种巨大的痛苦,使人难以自拔的痛苦,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他跌跌撞撞仰靠在离一家工厂不远处的一颗梧桐树上,注视大门。他试图清醒自己的头脑,赶走对伙伴的回忆,但他很难做到这一点。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裴佳媚。她的脸蛋在夕阳的映照下白晰生动,吹弹欲破。

湖浜饭店。”舒雄接过裴佳媚手中的自行车,默默推着,情绪低落的象一个被恋人抛弃的痴情人。

“你有点反常。”裴佳媚看着舒雄悒悒不乐的神色说,不过并不介意。她需要的是他赐给她慷慨的珍馐美味。他就象毒品一样,而她自己则象吸毒成瘾的人,不时地需要服用。

湖浜饭店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是一座高入云霄的宏伟大厦。凭顶远眺,全市景色尽收眼底。餐厅设在三楼,豪华、舒适,以烹饪技术精湛而闻名遐迩,同时也以菜价昂贵而令人咋目,当年各国租界大使都云集这儿饕餮。

舒雄、裴佳媚从容不迫接过服务员递过的菜单。舒雄点好菜,一摸口袋,糟了,没带钱!他想打退堂鼓,可当他看到裴佳媚正为他的慷慨点菜而微笑献媚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对裴佳媚说声去卖烟,朝楼下走去。

“奇怪,楼上有小卖部干吗下楼?”裴佳媚闪过奇怪的疑问,刚才舒雄摸口袋时的一愣又浮现在眼前。不过,她随即自我嘲弄似地摇了摇头。

几分钟后,舒雄回来了,往付款处付了钱。

“干吗要这么多的菜?”裴佳媚感激地瞥了一眼,假惺惺地说,并为他斟满酒。

楼下突然传来隐约的骚动声,随后走上几位公安在大厅里巡视了一遍,又下楼去了。

舒雄对公安的出现毫不介意,裴佳媚也神色悠闲地吃着。

“佳媚,我们结婚吧。”舒雄止住裴佳媚递过的酒瓶,期待着回答。

他也不清楚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结婚就意味着他离团,可想抹去不幸的记忆和不给伙伴增添麻烦,他只有结婚。叫他接受伙伴劝导,不随心所欲接触女人,他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还不如结婚,离开集团,省得以后给伙伴种下恶果。舒雄就是在酒精生作用时冲口说出“结婚”二字。

裴佳媚一怔,然即娇饰住自己,又重提要一架电视机和摆设新房的艺术品。舒雄表示一切都能办到。

顾客6续离去,服务员闲着没事,交头接耳议论刚才楼下被窃的新闻。裴佳媚真想用一块木塞堵住耳朵,但那些刺耳的象长了眼睛似的钻进她的耳朵。她为之一震,又想到刚才舒雄摸口袋时的一愣。

裴佳媚从湖浜饭店和舒雄就餐后,开始注意起他的言行,并着手调查他的经济来源。恰巧此时,他认识了市委副书记的儿子。这位花花公子在相识不到一小时就向她求爱了,山盟海誓,痴情到了要自杀。裴佳媚同样在不到一小时就躺在他床上,摊开贪婪着权欲、门第、金钱的*对这门婚姻,她感到鸿运高照。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就是以自己的美貌攀上豪门之家,并以此跻身于上流社会生活。

但当她想起男友母亲那种刻薄的门当户对的观念时,就不寒而栗。男友母亲坚决反对这桩门户不当的婚姻,好在男友已被她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不顾一切要娶她为妻。男友母亲无奈,只好让步,但却提出:要她有响当当的嫁妆,否则不结婚。

她有响当当的嫁妆,可都是舒雄的。一旦她断交了舒雄,她的嫁妆也就随之丢失。舒雄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如何办?她又想起湖浜饭店顾客被窃的情景……“舒雄是扒手?”突然,她的脑海闪出这个可怕的念头。她立即去了解舒雄的舅舅,结果现他舅舅并没有寄钱给他一家。他的钱来路不明。

她思索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她要舒雄拿出三千块钱,后天就结婚。如果,舒雄没钱,必然去扒,她就把消息透露给给在公安局工作的男友。

当舒雄听这位妖冶的女人在疯狂作爱后让他无论如何明天也要拿出三千块钱结婚,否则宣告断交关系时,真想掐死她。她还颇得意自圆其说道:“你见过鸡吃米的情形吗?鸡啄食时总是用爪子把食物挑选一番,拣好的吃,把坏的抛在一边。”

舒雄终于明白,这个女人的**是残忍的、可怕的,她周围笼罩着一种毒化了的空气,这种有毒的空气最终将使他喘不过气来,使他一命呜呼。舒雄领悟到这种爱情是一座火山,火山爆时总要吞噬和毁掉某些东西。裴佳媚的爱情与肉欲最终就会象一股灼热的火山熔岩,要把人心烧焦。

他要么离开她,要么就在这条茫茫的**道路上跟她一起卷进晕头转向的旋风中去。**始于微笑,而终于坟墓。

显然,舒雄不愿离开裴佳媚,但他没有办法,他已避开了伙伴,一时拿不出三千块钱。他只好去作案,反正他日后会如意报复的。

舒雄把自己刻意装扮一番,走进友谊商店。

购货大厅里,心情舒畅的顾客熙熙攘攘,穿梭不息。琳琅满目的商品亮堂堂地排在阵列架上,暮色中的友谊商店充满了怡然自得的气氛。

舒雄装束简朴,肩挎黄挎包,让人一瞧就知道他是出差人。

他清楚,偷窃是一门灵巧的手艺。他先要观察周围环境,物色对象。一切麻痹大意、自鸣得意、穷而装富、富而显贵的人都将成为郦红集团扒窃的对象。

他放过一批外宾,把目光集中到衣冠整洁、谈吐非凡的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身上。他们围在艺术品阵列柜前,指手划脚地谈论着,一副飘飘然的专家派头。一个由一群中年人簇拥着的老学者,挤在一幅元代山水画复制品前,用行家的眼光欣赏着画。

四周好象有无数双警觉的眼睛在盯着他,这是舒雄的第六感觉。他想退却,但自然法则不仅支配着外部世界,也支配着心灵。在人不得不犯罪时,自由意志比理智的条规更具威力。他警戒自己必须小心谨慎。他环顾四周,没有现什么可疑的人,与他拥挤在一起的是二个地道的操着东北口音的出差人,正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商品的价格。

这时,一群游客拥进商店,挤在老学者身边。舒雄心里一乐:人多对安全也是一种保障,这好比庸俗的话里也常有真理一样。

他憧憬起明天的幸福生活,但好梦只是一瞬间,他随即担扰,他缺乏伙伴的配合,郦红说过:别急不择路地去干任何事情,特别是当你觉得孤独和脆弱的时候。但他必须冒险。他向卖好画后又对一只瓷瓶生兴趣的老学者走去,伸出了手。

“住手!”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吆喝。老学者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一个强壮魁伟的青年手里拿着他的皮夹,他的手腕被另一个青年抓住。

“扒手!揍他!”人群中立即有人愤怒地喊道,围住了扒手。

青年人把舒雄手中的钱包还给老人,掏出手铐。舒雄认出他就是刚才购买结婚礼品的那个青年,女的警惕地站在一边。突然,舒雄将被握住的手一转,将青年腾空摔向人群,重重摔在地上。舒雄刚想跑,一支乌黑的手枪对准了他。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猛侧过身将身边的一个顾客拽住挡在胸前往门口退去。

“不准动!舒雄!”他转身一看,那两个操东北口音的“出差人”叫出他的名字,用枪抵住他的腰背,小心翼翼提防着。

“完了,预先布下的陷阱!”舒雄惊愕地想。

那个被摔的公安人员战战兢兢走上前给舒雄戴上手铐。舒雄见他们戒惧他的拳脚,便大笑着向门口停着等待的吉普车走去。“裴佳媚,这毒蛇!……”当汽车动时,他愤怒地从心里喊道。

预审处立即审问舒雄。

黑洞洞的牢房,一股难闻的潮湿的霉气扑鼻而来。舒雄感到恶心,浑身疼痛,刚一侧身,胸口就一阵刀割似的剧痛,随即整个身体也痉挛般地蜷缩起来,痛得他龇牙咧嘴,浑身上下渗出了豆粒般的汗珠。

监狱,这就是监狱的滋味。当舒雄感觉好了些时抱头坐起,上午受审的可怕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预审处副处长先是给他的面门一拳,然后再严厉凶暴地吼问:姓名、年龄、职业、作案次数、什么地点、同谋是谁、头是谁?

面对蛮横、恫吓、逼供、套供、酷刑,舒雄除了承认是扒手外,拒绝回答其它。

副处长和两名魁伟的公安人员顿时恼羞成怒,他们还从未遇见过象舒雄这样顽抗到底的罪犯。他们迈动着危机四伏的双脚,向舒雄逼近……

长长的牢房走廊,一股旋风风驰电掣般地乱钻,出凄惨的尖叫,仿佛似一群魔鬼在张牙舞爪混战。舒雄闭上眼睛,倏地,副处长布满血丝的暴怒面容又跳跃在他的眼前,合同两名公安人员前后夹攻……打准了,他的胸口火辣辣的疼,象燃起了汽油。

他太单纯了,没有任何准备,认为审讯人员不会用拳头。当他从挨打中迅反应过来后,愤愤地骂道:“法西斯!畜生!象什么公安人员!简直是国民党!”他象熔岩喷似的从心底下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他完了,罪上加罪,攻击无产阶级专政是法西斯专政,攻击**是国民党,诬蔑公安人员是法西斯!

一阵奇痒,无数跳蚤、臭虫无情地啃咬着舒雄,使他难受得浑身打滚这比死亡更难受的口渴此时也令人撕心裂胆般折磨着他。

“让你尝尝监狱的滋味!”副处长的声音,汇合长廊的冷风,钻入他的耳朵。他尝到了,这难熬的渴硬咽下半碗焦黄的米饭,渴得厉害。他狠摇着铁栅栏,冲着长长的走廊吼叫:要水喝!”闻声赶来的狱警狡黠地一笑,掏起一瓢水在他面前扬了扬,泼在地上。

这就是预审处副处长对舒雄顽抗的恶意报复。他的做法遭到了以刑警处长为的部分公安人员的反对。但他的结果是什么?进五、七干校学习。

他渴得难受……在金星四溅的渴与饿的煎熬中,他的眼前浮现出副处长凶暴成性的脸。这张脸象装在万花筒里似的变幻着。他觉得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他苦苦思索,终于想起了,在一次武斗中,这位“敢死队长”也是这么前后夹攻拷打对方的一个头。他是建筑公司的瓦工,怎么会跑到公安局来?还当上了预审处副处长?

舒雄当然不知道,管司法的市委褚副书记投靠了中央的某个大人物,把老局长郦懿打入监狱,把自己的亲信预审处副处长提升为公安局长。公安局长又把自己的“敢死队长”拔擢为预审处副处长。褚副书记还把另一名亲信调入法院当院长。

夜是那么温情、柔和,天空碧蓝如洗,月光洒向森林、河流,拥抱这座美丽的城市。风轻轻地吹拂着河边遛达的情侣,他们仰望星星,抒情怀。

监狱同样是寂静,但它是可怕的死寂,有的是毒蛇的火焰,死亡的黑烟。无论是什么样的罪犯,所处的是什么样的时代,蹲坐监狱的感受都是一样的。监狱就是监狱,是正义对邪恶的鞭笞。舒雄躺在散着浓重霉味的稻草上,他能忍受一切皮肉之苦,也能战胜恐怖,但却不能忍受孤独的折磨。孤独是最残酷的刑罚。人在失去自由的时候才觉得多么需要朋友的帮助;人在落入陷阱中的时候才想起朋友的劝戒是多么的中肯,是真正的朋友。此时,舒雄内疚愧恨自己不听伙伴的劝告,以致陷入美女蛇的陷阱。“裴佳媚,这该死的衣冠枭獍!”舒雄一想到裴佳媚就满腔仇恨,誓要报仇。

嫉妒卑鄙的东西,毁了我与伙伴的友爱;邪恶,这巫婆,蒙蔽了我的眼睛。我的伙伴,我怎能对得起你们!……舒雄恶梦缠身,梦呓着。他饥饿的眼里突然看见美酒佳肴,便不顾一切扑了上去……他醒了,扑在稻草上,抓起一把稻草,塞进嘴里。

他半睡不醒爬向铁栅栏:他微弱的声音伸向漆黑的长廊,然后被夜色吞噬。

审讯在继续进行,副处长用尽了一切办法软磨硬泡,但无法叫舒雄开口。

“鱼游釜中,看你还能猖狂几时!”副处长请示局长后,准备以舒雄“攻击无产阶级专政是法西斯专政、攻击**是国民党反革命罪”向检察院移交案卷。